所谓流言,不过是男女之间的事,陈静明白,同样,韩勇和袁辑贞明白,谁也没想到,袁辑贞会为此事,专门拜访了邓主任。
从羊城办事处成立以来,邓主任还是第一次看到袁辑贞独自来此,她见到她时,当真是吃了一惊。
“韩夫人,您可要担心身体,有什么事情,打个电话,我会上门拜访的。”邓主任很客气。
“邓大姐,不碍事,我今日来,有些话想和您说。”
袁辑贞的回答让邓主任惊讶的一时发愣。
“怎么?邓大姐不欢迎我来么?”袁辑贞笑道。
感觉办事处很多人都停下手里的活计,看着院子中的袁辑贞,邓主任微微晃了晃头,急忙道:“韩夫人里面请。”
进到屋子里,邓主任招呼她坐下,然后到了杯水,递过去:“韩夫人今日…..”
“邓大姐请坐。”袁辑贞等她坐定,将手中杯子放到面前的桌子上:“我对邓主任的称呼是不是让您很吃惊?”
邓主任点点头。
“如果,我不是韩勇的妻子,只是一个普通女子,邓主任还会吃惊吗?”
不知她为何这么问,邓主任犹豫了会道:“应该不会。”
“那我不明白,邓主任为何要对我另眼相看?”
邓主任无法回答,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这种事你袁辑贞也一样,不能不考虑一些因素。
袁辑贞仿佛看出她心里所想,“邓主任,我想知道的是,我们双方是否真的有那么大的隔阂?我称呼您邓大姐,是不是会让您为难,甚至给您带来非常大的麻烦?”
“隔阂…..,麻烦……,韩夫人,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袁辑贞叹了口气:“邓主任,有些话,勇哥不好说,怕你们误会,我一个女人家,也不怕说错话,邓主任,我觉得你们人情味实在太淡薄了,整天都是国家、大义,有时候,我会有种疑问,除了国家、组织,你们的人还有自我吗?”
邓主任脸色顿变,袁辑贞的话非常尖锐,她心里不满情绪蔓延,她很想反驳她说的话。
“邓主任不高兴了?请别误会,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点看法。”
压住心中的火,邓主任淡淡道:“韩夫人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话的,请问韩夫人,从那里看出我们人情淡薄?”
袁辑贞露出笑容:“邓主任,如果我今日来是想和您商量,让陈静嫁给勇哥,您会作何想?”
此言一出,邓主任大惊失色:“你……,你说什么?!”
“我了解过,延安并没有明令一夫一妻制,按照民国的法律,勇哥和陈静成亲并无不妥吧?”
“这个…….,”邓主任顿时冷汗直冒,思索片刻,问道:“是陈静让韩夫人来的?此事我无法做主,我需要请示。”
摇了摇头,袁辑贞问道:“如果不考虑双方的合作,也不考虑勇哥的身份,邓主任,请您明确告诉我,这样的事情,有没有可能?”
咬咬牙,邓主任道:“绝无可能,中央是不会同意的。”
再次叹了口气,袁辑贞道:“邓主任,此事和陈静没有关系,您的表情说明您是知道陈静心中喜欢勇哥的,而您的底线应该是不能出现陈静做妾这种事情。”
邓主任有些狐疑的看着她,不知道她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话锋一转,袁辑贞道:“但是,当我强行提出时,邓主任却不得不认真考虑,这让我感觉到,如果有必要,陈静是可以牺牲的。”
“不可能。”邓主任不认同。
“也许在邓主任心中,陈静不仅仅是部下,可邓主任为何不直接拒绝我呢?是不是在心中,并不能判断出延安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韩夫人,您说的这件事,是韩勇的意思吗?”
摇摇头,袁辑贞道:“邓主任,我刚才说的,仅仅是我个人的想法,而邓主任让我失望的是,您始终没说过此事应该听一听陈静的想法,以我对陈静的了解,她一定断然拒绝,邓主任,您不觉得您根本没有必要向延安请示么?”
这一点邓主任还真没想到,她有些愣了。
“我说你们人情味淡薄,也许有些过了,可邓主任,你们对待自己人,真的让人失望,是否成为贵党党员后,一个人就已经失去了自己为自己做主的权利?一个女子,是否出嫁,要看她自己的意思和父母的想法,而在你们这里,组织掌管了一切,不知在贵党,有没有因为组织上的要求,一个女子嫁给了她根本不喜欢的人?”
邓主任不能回答,良久道:“韩夫人今日来就是为了责问我么?韩夫人不觉得话说得太过了么?”
“如果不是对未来合作前景感到忧心,邓主任,你觉得我会问这些问题,说这些话么?邓主任,我再次声明,我说的仅仅代表我个人,您也不要因为我说的,有什么想法,对于冒犯之处,请邓主任谅解。”袁辑贞眼中露出一丝失望,她起身准备告辞,想了想道:“邓主任,我来还有一事告知,我不管您怎么想,陈静不能离开我,如果有一天我离开羊城,她必须跟我走。”
这是为什么?邓主任始终不明白袁辑贞今日突然到访的意图,难道只为陈静?难道……
见她准备离开,邓主任猛然觉得这样不行,袁辑贞对韩勇影响太大,由此造成的影响她无法承担,“韩夫人……,我们可否心平气和的谈一谈。”
袁辑贞看着她,好一会道:“可以。”
再次坐下来,邓主任思索了下,问道:“韩夫人谈及对合作前景忧心,恐怕不仅仅是陈静的事吧?不知可否仔细相告?”
袁辑贞点点头:“邓主任,我们抛开国家大事,就说说小事如何?”
“行,韩夫人请说。”
“不知邓主任和周公平日里会不会说些闲话?比如谁家的孩子聪明,那里饭馆的招牌菜好吃,最近报纸上登了什么趣闻之类的?”
邓主任诧异了下,摇摇头:“不会。”
袁辑贞叹了口气:“邓主任和周公心系天下,自然不会说这些看似毫无意义的事情,可邓主任,不是所有人都和您一样,普通人家,谈论的都是一些小事。”
“韩夫人的意思是……”
“千千万万的家庭,就是这么过的,等战争结束后,你们的人,我们的人,甚至重庆的人,都会回家,会有无数的家庭形成,他们不会再天天关心国家生死存亡,只想过幸福美满的生活,邓主任,您觉得你们能够接受这样的情况出现么?”
“应该可以吧……”邓主任不太确定。
“那好,问题来了,你们的党员,如果多数时间也只是谈论家长里短的事情,你们会不会觉得他们失去的党性原则,更为重要的是,他们能不能和党外的人成亲组成家庭?”
邓主任有些冒汗,她开始明白袁辑贞今日说的话的真实含义。
“我们是可以允许我们的人和一个**党员成亲的,如果延安不允许,这意味着什么,我想邓主任清楚。”
信任的崩塌,邓主任很清楚这样的结果。
“当然,可以采取巧妙的方式,比如不喜欢,但这样一来,贵党就划了一条无形的界限,普通人可能不会在意,有心人却是可以看出,你们是要保持纯洁性,这不是小事,它将引申到政治层面,形成对立的阵营,导致一个联合政府的崩溃。”
“邓主任,我今日一来,就称呼您为邓大姐,您的反应说明您内心是警惕的,同时也让我感觉道,不管我们双方合作有多久,您来羊城有多长时间,您始终还把我们双方分得很清楚,哪怕是私下里也是一样,您以此恪守着您对贵党的忠诚。”
袁辑贞的话让邓主任陷入沉思,袁辑贞也停下来,拿起杯子喝水。
“我不否认韩夫人说的这些,韩夫人需要我们做什么?让陈静同志继续以前的工作吗?”
“邓主任,我拿陈静的事情说,不是为了要让她做什么,而是想以此来告诉邓主任,以我和勇哥的身份,在陈静这件事上,和你们都有很多的矛盾,换做其他人,将是无法解开的难题,邓主任,我们不能只解决个案,而是要看看,能否有彻底的解决之道。”
见她不说话,袁辑贞继续道:“也许邓主任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其实这仅仅是你我双方合作中会产生冲突的一点。”
“还有什么是韩夫人担心的?”
“比如你们的秘密人员,在粤省,人数不少,邓主任有没有想过,一旦粤省军政得知他们的身份,会作何感想?”
邓主任再次露出震惊之色,这点她确实没有考虑过。
“他们很多人,已经融入到粤省之中,一旦你我双方发生冲突,他们将处于非常尴尬的位置,一部分人,可能会毫不犹豫的执行你们的命令,这对我们的人将会是种难以接受的伤害,而一部人人,可能会选择不听从命令,这对你们也是不可接受的,由此造成的影响,将彻底无法挽回。邓主任,上次在青阳遇刺,有一个人就很明确的告诉我,一旦延安让他执行他无法面对的命令,他将结束自己的生命,我知道,他这是痛苦和无奈的选择,因此我在想,难道真要等你我双方付出沉重的代价,才会明白合作是多么不容易吗?”
不用细想,邓主任就能猜到她说的一定是老黄,也许还有很多人会做出和他一样的选择,而这样的选择,对己方也是沉重打击。
“邓主任,和延安的合作,是勇哥和我一手推动的,这些年来,质疑声不是没有,李钦文大哥就曾经问过勇哥,为什么一定要和延安合作?为什么要付出这么多?李大哥说,延安和其他人也有合作,但他们付出很多,换来的却很有限,而我们几乎没有让延安付出什么,可让人无法接受的是,你们对那些人的信任,远远超过我们。邓主任,勇哥当时根本无法回答。”
第一次,邓主任感觉自己在冒汗,很多事情看似和国家大义无关,可一点一滴积攒起来,会致命的,她就知道,边区的人来羊城是畅通无阻的,可粤省的人去边区,一定是需要察省省府出具证明,连县政府的证明都不行,那些受韩勇委托,前往边区合作生产的人,心中一定充满着不解和无奈。
由此她还想到一点,己方有很多人在粤省军政供职,而粤省却无一人在集团军和边区供职,这样的事情在粤省高层很多人眼里,恐怕也是不信任的表现,认为延安在防范着粤省。
袁辑贞以陈静起头,当然不是要强行替韩勇纳妾,她的话只是要表明人的感情,是个人可以做主的一件事,提及的家庭、人情,看似小事,却很有可能成为引线,陈静的事情难办归难办,办不好就会给人一种信号,认为不是陈静不愿意,而是延安不允许,堂堂粤省最具权利的人,都无法解决此事,正如袁辑贞说的,其他人还会有念想吗?而进一步引申,难听点的说法就是,韩勇都无法让延安对一个女人妥协,那么其他事情,绝无解决可能。
“韩夫人,我明白您来找我的原因,您的担忧,我也清楚了,您觉得,我们该如何入手来解决?”
袁辑贞摇摇头:“邓主任,说实话,解决之道我没有,我只能说说不成熟的想法。”
“韩夫人请说。”
“贵党需要纯洁信仰,这无可厚非,而且这么多年形成的一些思想,短时期不可能有实质性的改变,如果因为我说的,贵党做出一些调整,在有些人眼里,又将是延安向羊城妥协的罪证。”
邓主任点点头:“不错,韩夫人一针见血。”
“因此,我的想法是,从看似不重要的地方入手,看看双方有没有可能形成共识。”
邓主任想了想:“韩夫人的意思是从人与人的交往入手?”
“是的,不带任何目的的人与人来往,能否在原则许可下,不干涉?”
“我想应该可以,韩夫人,那陈静……”
“邓主任,今日我说的有关陈静的话,其实已经伤害了她,我希望邓主任不要有什么误会。”
邓主任摇摇头:“不会,其实我考虑让陈静做其它工作,也是想保护她。”
袁辑贞笑了:“邓主任,也许您的想法是好的,可别人会怎么说?还有你们不知情的人是否会对她怀疑和不信任?”
“是我疏忽了,韩夫人,为何您对陈静……”
“邓主任,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也许这就是缘分,男人和女人会有缘分,女人和女人也会有缘分,陈静虽然比我大,可我总会有种她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感觉。”
邓主任叹了口气:“也许当初就不应该带她来。”
“也许吧。”袁辑贞道:“正因为我和勇哥愿意和延安合作,冥冥之中才会让她和我相见,邓主任,我和陈静谈过,我知道,她这一生,心里再也容不下别的人,我实在不忍心让她连看到勇哥的机会都没有,才请母亲一定要带她回羊城。”
邓主任愣了下:“原来孙夫人要求她来羊城,是你的意思。”
“是的,邓主任,陈静快二十四了,一个女子最美丽的青春年华即将逝去,我们就让她有那一点点私心吧。”
“我懂了,韩夫人,我看还是让陈静跟着孙夫人,延续她在重庆的工作,不做变动如何?”
“多谢邓主任。”
微微摇了摇头:“韩夫人,我们**党人也是人,也有感情。”
谈话持续了很长时间,让办事处的人感到非常惊讶,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也许出了大事?当袁辑贞走出邓主任的房间时,所有人才松了口气,不过袁辑贞和邓主任告别的话还是让人大吃一惊:“邓大姐,也许您叫我一声贞儿,没有想象的那么难。”
毕竟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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