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元芳开始
杭州城外,郭弘经和王世宁翘首以盼,耳中听到那清音玄曲的时候,立刻知道等的人到了,但脱口而出的声音里,不仅有欣喜,还透出浓浓的紧张。
果不其然,数十个呼吸后,先是一声清悦的鹤鸣,然后一物从半空中降下,体态修长,顾盼生威,周身荡漾着一圈圈乳白色的波纹,正是陶仲文座下的灵鹤。
而灵鹤上面端坐着一位年轻道人,羽衣星冠,手搭拂尘,五官其实很普通,但这般扮相一出,那自是有几分仙风道骨,出尘之气。
此人正是陶仲文的嫡子,也是近来被越来越多的道门弟子恭称的陶世恩。
郭弘经和王世宁迎上,稽首行礼,也不敢称呼师弟,直接是以尊敬的语气道:
陶世恩看着这两位被朝廷敕封为,平日里应付权贵也由他们出马,此次却在东南出了大丑的师兄,哼了哼:
郭弘经和王世宁脸色发白,那模样险些都要跪下了:
陶世恩微微摇头,继续冷冷地道:
郭弘经立刻道:
陶世恩完全是以上下级的口气:
两位道士愣了愣:
陶世恩皱起眉头:
郭弘经赶忙道:
王世宁则:
陶世恩看着这两个师兄,叹了口气:
郭弘经脸色变了:
陶世恩淡淡地道:
他如今已经到了杭州,临行前陶仲文凝重的叮嘱还言犹在耳。
内阁最多可以有七位阁老,正常是五人,司礼监则惯有五位大太监,朝堂文武更是各位职位,权能多有重叠冲突。
但这种冲突,往往会以利益交换结束,并不需要争得头破血流,可以达成双赢。
唯独陶仲文这种掌握实权的天师之位,是独一无二的,有我没他,不存在双赢。
当年天师邵元节,如果不是身体不行,自己的传人又不争气,不会将好友陶仲文推荐给嘉靖,继承天师之位。
陶仲文确实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嘉靖的信任程度甚至超过邵元节,如今已是位极人臣,整个家族都鸡犬得道,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在这种情况下,陶仲文自然不会如邵元节那般,选择一位异姓的传人,更希望自己的儿子陶世恩,能够子承父业,将这一脉发扬光大。
为了保住道门魁首的位置,明争暗斗的激烈程度已经远超外人想象,更别提还要传给儿子,全家人费尽心机,共同努力,包括所收的弟子,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之前陶氏最为忌惮的,是一位出身崂山上清宫的道人,名叫蓝道行。
结果蓝道行现在还没能在嘉靖面前真正崭露头角,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出来一个
李时珍,说是医生,所做的事情比道士都要出色……
经过陶仲文的分析,这人就是个道士,用医术作为掩饰,又弄出治疗神祇的噱头,拿住了嘉靖的命脉,如此心机深沉之辈,自然要用浑身解数去对付!
再盘问了几句,确定郭弘经和王世宁在杭州这段时间算是白费了,陶世恩不再理会,刚要驾鹤离去,突然眉头一扬,露出一丝期待来。
对着郭弘经和王世宁摆摆手,示意这两个丢人现眼的家伙赶紧滚蛋,陶世恩整了整衣衫,又拍了拍灵鹤。
灵鹤没理。
无奈之下,陶世恩取出一粒丹药,刚刚摊开手,唰的一下,就消失不见。
就见灵鹤仰起脖子,咕噜一下一粒圆圆的丹药滑下食道,吧唧吧唧嘴,有些不满意,但还是依言顺服了这位小主人,双翼扇动,灵性的波纹荡漾开来,为他挣足了脸面。
陶世恩站在灵鹤面前,拂尘一摆,长身而立,自忖气清神秀,有谪仙之表。
很快,两行人以小腾云法,来到上空。
一朵云彩上,清一色的道士,蓝白道袍,身背长剑或剑匣,为首者正是朝天宫弟子罗万象。
另一朵云彩上,清一色的女冠,道袍以青白居多,为首者身姿高挑,纱巾遮面,正是神乐观弟子龚可佩。
此处已经快到杭州城,本来就要落下祥云,再加上下方如此明显的造型,自然吸引了注意力,两批人纷纷落下,定睛一看,这才恍然。
罗万象嘴角微咧,竖掌见礼:
陶世恩脸色微僵,他在京师所见的道门中人,没有敢这么称呼的,但也知道南京的这两座皇家道观,一向与自己的父亲不太对付,甚至不怎么看得上自己的父亲,倒也不客气,竖掌还礼:
双方互为师弟,罗万象也不恼,淡淡地道:
陶世恩哼了声,有些得意,然后就听悦耳动听的声音响起,正是龚可佩开口:
罗万象苦笑:
陶世恩则语气放柔:
天师也是可以成亲的,他就觉得这位神乐观女弟子,作为道侣相当不错,关键是修行者天赋继承,以后自己的儿子修行有成,继续当天师,正如大明皇室分封诸子,他陶氏也代代传承,永不断绝。
陶世恩心中连自己儿子的表字都想好了,发出邀请:
龚可佩拒绝得干脆了当,连个理由都没有:
罗万象也竖掌行礼:
陶世恩不急,稽首一礼,风度翩翩地目送着他们离去。
他确实早就在杭州置办好了宅院,还有大量的神霄派弟子即将汇聚此地,准备好好谋划,如何在神道复苏中独占鳌头,不仅将李时珍彻底挤走,朝天宫和神乐观也休想跟他们抗衡。
然而抵达宅院,道童远远迎上,脸色有些难看:
陶世恩怔住:
他并非嫡长子,前面确实还有两位哥哥,但那两位哥哥没有修道的天赋,只能当
凡人,得陶仲文的权势,一位成了太常丞,一个成了太常博士,都是单拿俸禄不干活的官。
不仅是子辈,陶仲文的孙子都有官职,当那些贫寒子弟还要十年寒窗,苦苦博取科举的出路时,他们已经是官宦阶层,延续三代富贵,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源自于天师身份,自要拼命维持。
道童其实说了一半,后一半不想说,却不得不说:
陶世恩立刻明白来者是谁了,怒极反笑:
他心头本就有火气,正好有这送上来的出气筒,将灵鹤安置好,立刻大袖飘飘,往前院走去。
然而出了院门,陶世恩定睛一看,面色却是剧变。
因为陶隐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位虎背熊腰的女子,正是赤炼,不知怎么办到的,隐蔽了妖气,但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没有掩饰。
母子俩人几乎将不怀好意刻在了脸上,瞪大眼睛看过来,身后不远处还是凑热闹的人群:
如果只是陶隐,陶世恩有的是法子让其知难而退,比如南京的魏国公徐鹏举之死,但赤炼光明正大地出现,打乱了计划,深吸一口气:
陶隐带着娘亲,大摇大摆地走进院子,四处环视,目光突然落在灵鹤上,脸上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