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佑卫门很不能理解,为何一休放着现成的答案不要,非得自己想一个解决办法。但他也不是很介意,因为他得到的命令就是保护一休的安全,惠日法师是这么说的,他便这么做,他又没想留在洛阳当工匠。
俩人回到了借宿的地方,一休便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新佑卫门则守护在门口,他是一个不愿意动脑子的人,除了职责之外的事情,他都不愿意去费脑子想。
能跟随倭国使团来到大唐,新佑卫门也是武士中的佼佼者。从前在倭国的时候,他的名声也非常的大,举国找不到敌手。年轻气盛的他,拒绝了很多权贵的招揽,一心来到了大唐,想试试自己的斤两。
但当他真的到了大唐,与几个剑术高手比试过后,他便有些自闭了。
他的功夫,虽不至于不值一提,但也就算是中等。年前京东集的比武大会,他连第三轮都没过去。而最终取胜的几人,与独孤九比试的时候,他在旁边看着,更是觉得自惭形秽。独孤九的名字,从那时候开始,便烙印在了他的心上。
一个年轻的天才高手。
新佑卫门非常气馁,他觉得自己也许一辈子,也达不到那日他看到的独孤九的剑术水准了。
他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剑,苦笑一声,更觉得自己没希望了。
与后世推崇的倭刀相比,初唐时期的倭国锻造水平非常低。他们打造的兵器,多是模仿中原制式,但质量却要劣质的多。到了中唐时期,也就是几批遣唐使回到倭国,把中原的冶炼技术带回倭国之后,倭国的锻造刀剑的水准才逐步地提升上来。新佑卫门虽然是倭国有数的高手,但他的兵器在中原来说,也是非常的一般。在长安的东市多花一点钱就能买到质量更好的,价格稍高一点而已。
至于像是独孤九手里的‘无名’,这种花钱也买不到的好剑,新佑卫门是没有机会接触到的。
对于一个武人来说,刀剑是可以伴随一生的朋友。新佑卫门不是没想过买一把更好的剑,但他舍不得这把陪了自己多年的兵器,故此,虽然在惠日法师通过治病赚钱,使团的经济条件好了之后,他也没有换兵刃。
不过,若是一休能成为李牧的弟子,学会了他的冶炼法。他倒是不介意让一休为他打造一柄兵器,他已经想好了,若是可以打造,他不想要剑了。他想要和禁军差不多的那种横刀,与‘刺’相比,他更喜欢劈砍。
“一休在这儿?”
突然,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新佑卫门吓了一跳,身体下意识地躲闪,与此同时,剑已出鞘,直刺声音来向,‘叮’地一声,刺中了什么,新佑卫门大喜,刚要加劲儿刺破,忽然手腕一翻,剑已经脱手了。
“还不错,不过还是粗糙了些。”独孤九把剑丢回去,不偏不倚正好回到剑鞘。独孤九看向他,道:“锦衣卫,问你话呢,一休在这儿?”
“大人!”新佑卫门看清了来人,当即鞠躬,声音都有些发颤:“是的,一休在里面休息。”
独孤九看了眼紧张到手抖的新佑卫门,道:“我好像见过你?”
“年前的比武大会,我参加过。”新佑卫门臊得脸通红,道:“只不过,第三轮便败了。”
“有点印象,倭国人。”独孤九打量了一下新佑卫门,道:“你不适合用剑,用刀吧,更适合你。”说罢,独孤九又道:“你们在这里的事情,侯爷已经知道了。他让我来告诉一休,若是他用的办法,也有旁人用了,那他便算是不合格。”
新佑卫门忍不住道:“大人,这未免有些不公平!”
“是不公平,你们也可以回长安去。”独孤九说罢,转身轻飘飘地走了,新佑卫门追出去两步,独孤九已经没影了,转过身来,看到一休已经从房间里出来了,道:“你听见了?”
一休点点头,道:“听见了。”
“咱们怎么办?”
“继续想!”一休执拗地说道。
……
独孤九回到侯府的时候,李牧正在烤鸡翅膀。前些日子,他收了很多鸡鸭鹅,其中有一些不能产蛋的‘淘汰鸡’,只能杀了吃肉。李牧叫厨子把鸡翅膀给他单独留了下来,凑了几天,勉强够一顿小烧烤了。
李思文在外头办事还没回,白巧巧和金晨都不好这一口,因此只有李牧和张天爱俩人在。独孤九来了,李牧让人给他添了碗筷,把刚刚烤好的一对儿鸡翅递了过去。
“我没看错吧?那小子是一休不?”
“是,他还带了一个护卫,叫做新佑卫门。伸手不错,只可惜走错了路。他不适合练剑,适合练刀,若有名师指点,会是一个不错的刀客。”
“爱是什么是什么,我看得又不是他。”李牧咬了一口鸡翅膀,含混不清道:“一休这小子,才是我看重的。”
张天爱是见过一休的,她不喜欢这个小和尚,觉得这小和尚总跟李牧对着干,虽然聪明,但也不是很可爱。见李牧如此重视一休,便问道:“你想收他做徒弟啊?”
李牧也没否认,道:“是有这个打算,但还是要看他能不能通过我的考验再决定。”李牧当然不会承认,他是因为一休这个名字,才有这个念头的。虽然有这么一点原因,但真实的原因,却与这点没多大关系。
见过一休这几面,李牧可以肯定一件事就是,一休的身份绝对不凡。无论是倭国使团的大使犬上三田耜、还是他的师父惠日,对待小和尚的时候,总有一些下意识的照顾。这种照顾,不太像是对待后辈的照顾,到有点像是老仆。就像东宫的于志宁对待李承乾似的,虽说他可以管着太子,但毕竟君臣有别。
李牧猜测,他见到的这个一休,不止是名字像一休,身份也应该有类似之处。若是如此,他收一休做徒弟,就很有必要了。他觊觎倭国的白银,总得找一个合适的借口去介入。虽说他可以造船带人打过去,也能轻易地占有。可是没有什么必要,这个时期的倭国,可不值得被统治。从它身上得到的利益,远没有搭上的多。
战争在李牧的理念中,永远是最后的手段。能不用武力解决的事情,最好就不要用武力。抢来哪有让人主动送来得好呢?毕竟,李牧要的只是倭国的白银而已啊。
“大哥不是说过,咱们的好东西,不能随便给外人么?”独孤九忍不住出声问道:“大哥的想法改变了么?”
“没有啊,给当然是不能随便给的。”李牧打了个嗝,道:“他们给钱,就另当别论了。”
李牧看向独孤九,道:“不涉及到原则的问题,都是可以用价值衡量的。谁要是现在给我一百万两银子,也许酒的秘方我都卖给他。”
“……”独孤九懒得跟李牧说话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李牧最近是越来越看重钱了。明明就很有钱的人,干嘛还这么在意呢?
“大哥,你要是缺钱,我可以跟我父亲说。我不知道家里有多少,但也应该有不少。我记得,我娘说过。”
“省省吧,你大哥还没沦落到要靠你找家里要的地步,你能开的了口,我丢不起那个人。”做大哥的脸面,还是要顾及一下的。不过算算最近的开销,确实也有点顶不住,停顿了一下,李牧道:“要不你修书一封,问问你父亲,有没有想法投资驰道,我可以把站点的货栈、客栈,仓库等承包给他。”
独孤九不懂生意,但他相信李牧不会坑他,想也没想便答应了下来。时候也不早了,他便起身告辞,回自己的住处给亲爹写信去了。
独孤九走后,李牧把剩下的鸡翅烤完,和张天爱一起吃掉之后,已经是月上梢头了。吃饱喝足,下人收拾了木炭,烤架,俩人也回了房间。今晚吃得有点太饱了,俩人都没什么心思,便拥抱在一起聊天。
闲聊了一会儿,张天爱小心地问道:“夫君,咱家现在缺钱了?”
“没有啊。”李牧皱眉,奇怪地看着张天爱,问道:“你为何会这么想?”
“你没发现,你最近总是提钱么?”张天爱担忧地说道:“夫君要是缺钱,我也可以跟我爹说的。他好歹是高昌王,总能有点钱吧。实在不行,就让他收税。”
李牧被张天爱给逗乐了,道:“幸亏是你爹当高昌王,不是让你来当。哪有你这样的,没钱就找老百姓收税,这么干是不成的。”
“那怎么办啊?”张天爱嘟哝道:“总不能干老本行,当马匪抢吧?”
“用不着。”李牧笑道:“说起来呢,我是有点缺钱。但这缺口,不是咱家的。咱家有酒坊,有凤求凰,每天的进项都上千贯,咱家这几个人能花多少?有缺口,是因为这洛阳城——”
李牧叹了口气,道:“我现在总算明白,为何隋炀帝会把大好的河山搅和的一团糟了。人呐,就是不能着急。需要十年干的事情,非得三年干完了,自然会出各种各样的问题——”
“那就慢点干呗?”张天爱听不懂李牧说的什么,她的心思没有那么深,若是事事能依从她的心思,李牧最好跟她回西域,她是草原上长大的人儿,不是很喜欢洛阳长安这种大城,人太多,关系太过于复杂了。
“不能慢啊、”李牧扳过张天爱的身子,面对着她,道:“我得快点把基础建设搞完,这样心里才有底。这就像是盖房子,总得把根基打好了才行。根基打好了,其他的事情就可以捋顺了……”
李牧叹息一声,对张天爱道出了自己的计划:“驰道修好之后,我便要在洛水边弄一个造船厂,把万石船造出来。然后我要出海,去把知恩接回来。”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张天爱撇嘴道:“夫君若想让小丫头回来,写封信过去,让大个人把她带回来不就行了么?还是她变心了,不愿意回来了?”
“怎么会、”李牧哭笑不得:“你也不是没看见知恩回来的信,她父亲真平王病重,用药吊着才保住命。他的那个叔父,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篡位,碍于真平王还活着,一时半会不敢起事。但她问过新罗的宫廷御医,御医都表示她父亲也挺不了多久了。一旦她父亲有事,则战事必起。”
李牧继续分析道:“若只是新罗内讧,倒也无妨。大部分的新罗臣民,还是站在真平王这边的。但如果他死了,形势就会发生变化。而且,根据现有的消息,知恩的叔父很可能已经跟高句丽人勾结在了一起。”
李牧发愁道:“高句丽可不是新罗能抵御的,若是真的牵扯到高句丽,恐怕新罗就危险了。”
张天爱对赚钱的事情不感兴趣,但对于打仗的事情,她还是很有兴趣的,而且还挺有天赋,听了李牧的分析,她也明白事情的严重了,道:“知恩那叔父也是蠢,摆明了引狼入室,他就没想过这是替他人做嫁衣么?”
“蠢材永远不会意识到自己是个蠢材,若是他意识到了,他就不是蠢材了。”李牧接着说道:“知恩好几次都说,等她尽了孝道便回来。新罗她不在乎,就算给她叔父,她也没关系。但我想,他父亲必是不愿意的。”
“那你准备怎么做?”张天爱看着李牧,问道:“你该不会想让知恩继承王位吧?”
“当然不会。”李牧摇了摇头,道:“知恩不愿意,我也不想。新罗区区弹丸之地,有什么值得觊觎的。何况还离得那么远,一家人还是得生活在一起,才能叫一家人。若是让咱们分离,就算让我当大唐的皇帝,我也不愿意。”
臧天爱撇嘴,道:“当大唐的皇帝,可就不一样了。也不用去新罗,也不用去高昌,你就住在长安或者洛阳,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不知道多快活呢?”
李牧赶紧道:“我岂是那种人?你把我想成什么了?”
“呵,也不过才五个夫人,还有一个暧昧不清的、”张天爱把李牧推到一边,自己拢过了被子:“懒得与你说了,明日我还要早起,睡觉喽。”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