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要三份西多士。”
    眼看现场谈话气氛一时降到了冰点，押井庵赶紧打起了圆场。
    大友惠一似乎并不善于打嘴炮，被藤原圭连珠炮般地话堵回来后，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一味地往红茶杯里加奶，喝，然后再加奶。一杯红茶渐渐地变成乳白色了。
    “大友老师并不是那个意思。”押井庵解释道，“我们一向都是很在意观众和市场反应的，观众的回馈也是我们一直以来非常在意的东西。只是有时候市场具备盲目性，大友老师的意思是，在市场出现某种统一性的时候，投资人能不要逼迫创作者也去盲目跟风。这才是大友老师要表达的意思。”
    紧接着，押井庵转头看了一眼大友惠一：“是这样吧，大友老师？”
    大友惠一沉默着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藤原圭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是我误会大友老师了……如果是这个意思的话，那我也认同这一点。市场的确市场出现盲目性，一旦出现某种不理智的风潮，创作者的确要保持醒目……”
    藤原圭顺着楼梯下来了，毕竟是来谈合作的，针锋相对的也没意思。
    大友惠一这时开口道：“那么藤原老师，是同意我坚持自己的创作方法了吗？我非常排斥使用电脑代替大部分人力，相反，使用手绘，才最能表现出动画艺术的美感。”
    藤原圭点头：“我是认同的，虽然使用电脑的确更加方便快捷，节省时间和人力，但是手绘也的确有着电脑软件无法替代的魅力。”
    大友惠一舒了一口气。
    暂时达成了这样的共识，两人才开始聊起了合作。
    又多了半个多小时，藤原圭差不多了解了情况。同大友惠一一同出走小金井的除了押井庵外，还有五个核心画师和动画副导演。都是业内有经验的人。小金井动画工作室本身体量就不大，常备军不多，很多的时候都是找些临时工画手。
    而工作室自己的常备军都是经验丰富，水平极高的高手，组成了工作室的核心成员，负责最重要的制作绘画工作，只有二十多位。有接近四分之一都和大友惠一出走了。
    但是光这么些人，是无法组建出一支可以马上拍出成熟动画电影的团队的，需要再扩展团队，但是扩展团队要钱。需要稳定给出工资的能力，这点藤原圭具备。
    聊了很久，藤原圭表示愿意直接投资，但是投资比例不能小于35%，或者干脆直接组建水波制制作的动画部门，让他们负责算了。但是最后，大友惠一也没拍板，而是表示要回去和合伙人再商量一下。
    藤原圭有些无语，你自己不能做决策，聊这么久做什么？浪费时间。谁能做决定，就把他一同带出来好了。
    但是也了解，有些人做决定就是磨叽得很。尤其是这些搞艺术的，更是如此。书生造反，十年不成；艺术家谈生意，也麻烦得很呢。
    藤原圭没有坚持，也没有表现出不快，只是约定好下次见面的时间，随后就买单离开了。
    ……
    又过去两周，《白色巨塔》与《蓝色生死恋》的最新两集播出。
    《白色巨塔》不用多说，持续霸榜，直接占据了整月的收视率冠军的宝座，与第二名之间的差距高达四个百分点。
    而且作为医疗剧，还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广泛讨论，大部分讨论都集中于财前五郎的现实主义和里见修二的理想主义方面，观众们都各有看法。
    两位主角截然不同的人物性格和价值观冲突，也是这部剧能吸引观众并引发激烈讨论的原因。
    而由于这部剧的广受热捧，同时期的另一部医疗剧，福山台月九时段的《黄金左利手》热度明显就短上一截了。
    本来是漫画改编作，有粉丝基础，但是在播出一个半月以后，热度和讨论度反而远在原创作品《白色巨塔》之下。
    由于讨论度被另一部同类型的剧给倾轧了，纵使不是在同一时段的剧，不形成直接竞争。但是《黄金左利手》这部剧的收视率依然陷入停滞，甚至下落。
    这也不难理解，任何一部剧都无时无刻地会有旧观众离开。再好看的剧都是如此。因为没有一部剧就是可以吸引所有人的。
    但是会有新的观众进入，来维持收视率。如果新的观众与离开观众等同，那收视率持平；如果新观众多于离开的观众，那么收视率就会增长，反之降低。
    而新观众的涌入，则需要之前观众的自发宣传才行，而现在大部分观众集中讨论的医疗剧都是《白色巨塔》，以至于这部《黄金左利手》的讨论环境越来越差了。
    试想一个场景，当一个《黄金左利手》的粉丝打算向朋友介绍这部剧的时候，旁边有人多嘴问了一句：“这部剧是讲什么的？”
    “哦，这是部医疗剧，男主是个医生……”
    “啊，我最近也在看一部医疗剧，叫做《白色巨塔》，非常好看哦……”
    《黄金左利手》面临的就是这种不友好的环境。
    大部分关于《黄金左利手》的讨论，到后来都会转移重点。从讨论《黄金左利手》的各种奇怪病状，变成讨论《白色巨塔》剧中主角财前五郎一直以来的做法究竟是对是错。如果是自己的话，在那座白色巨塔之中，究竟会变成见人下菜碟的财前五郎，还是无论贫富，一视同仁的里见修二呢？
    论坛上。
    “我刚刚看了第五集，怎么说呢，五味杂陈。与其说这是一部医疗剧，不如说这是一部生动的政治剧、职场剧。无论各行各业，只要这些人爬得够高，都会变成政治家。脸上流露出政客的丑恶嘴脸来，人民的生命、尊严、权利，都是他们用来交易的工具。”
    “刚刚看了第五集，看到销售医疗器械的医药代表，因为没钱，所以直接被财前五郎放弃了。比起挽救生命，医生们却更热衷于在名利场争权夺利。有时候想到在一个人生命中最脆弱的时刻，被掌控生命的都是这帮家伙，就不自觉地感到绝望啊。”
    “哈哈哈哈，绝望什么？我现在的处境就和剧中的那个医药代表一般无二，我得了癌症，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医生已经彻底放弃我了，为了不占用床位，让我回家度过最后的时光，陪伴自己的家人。可是我没有家人啊。我的父母很早就离婚了，去了国外，有了各自的家庭，他们也不愿意回来看我最后一面。我的未婚夫也离开了我。我现在就一个人躺在家里，把止疼片当饭吃。很感谢《白色巨塔》这部剧陪伴我最后的时光，哈哈，我现在一直在幻想有个像里见修二一样的帅气医生一直在陪伴着我呢。”
    “天呐。”
    “看到这样的回复，我今天晚上又睡不着觉了。”
    “哈哈，没关系的。我现在也已经接受我的命运啦。希望来世能让我过上被父母疼爱的富家小姐的生活吧，这说不定是件好事呢。”
    “很抱歉您有那样的遭遇，我们是东京文艺大学的，最近和几个学校共同联合组建了一个社团组织，是专门给像您一样的病人给予最终关怀的。您方便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吗？”
    东京文艺大学的学生一直在电脑前等待，过了好久，那名发帖人才发来私人邮件：“你好，请问你们也有里见修二那样英俊的临终关怀者吗？”
    电脑前的众人面面相觑一眼，然后打下两个字：“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