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悄悄潜入成都府的叶安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在给南下的大军做调度的。
狄青与徐用章的文书同时抵达,两人的观点也出现了分歧,狄青希望河西主动出击,参与到这次广南的动荡中,成为地三股势力。
而徐用章更看重抓在手中的东西,一心经营琼州岛而坚决不参与侬智高和大宋之间的战争。
这两种观点也代表了河西大政府中的两种分歧,早在狄青与徐用章南下之前,大政府就开始划分强硬派与温和派了。
强硬派认为河西必须参与到广南的争夺,并且在南方建立属于自己的军事力量和航运能力。
虽然有着路上丝绸之路的存在,但海上丝绸之路亦是不可或缺,他们坚定的认为在南方占据港口,建设水师有大用处,甚至可以为以后做准备。
而温和派则认为现在并非是与大宋撕破脸的时候,参与到广南的角逐中,很有可能让大宋对河西再次警惕,破坏当下相对安稳的局面。
他们主张以和为贵,在暗中发展,不断蚕食大宋的力量,从土地到人口,从经济到文化,甚至是在政治上进行渗透,这些对河西来说并不难。
但虽然双方有分歧,但好在只是方式方法上的不同,叶安允许大政府出现这样的分歧,这并非是一件坏事,只是方式方法上的不同而已,他们的核心还是放在了大政府以及河西的利益之上。
不同的主张也让河西有了不同的思考,原本叶安自己也有所犹豫,但现在看到了狄青送来的文书后,却坚定了他的想法。
当下是封建时代,就算到了所谓的“文明世界”政治上的博弈那一次不是你死我活,无所不用其极?
想要为自己争取利益,就不能瞻前顾后,当婊子还立什么牌坊?!
且不说大宋已经把河西看作眼中钉肉中刺,就单说河西在南方的军事存在所起到的威慑重用,也足以让大宋以及周边的交趾国,大理国投鼠忌器的了。
如此一来狄青的计划便趋于完美,相比于军队,锐士台却是河西真正的温和派,别看他们都在隐秘战线上,可正是看到了锐士们的牺牲,锐士台上下越知晓战争的残酷。
温中梁也好,徐用章也罢,两人都算是温和派的人。
叶安自己不觉得自己是温和派,也不觉得自己是强硬派,他还是延续了自己的实用主义,哪一个附和当下河西所需,那就采用哪一个。
秦慕慕说他是“骑墙派”这让叶安非常不满,怎么就变成骑墙派了,作为河西的最高长官,他当然要做出最符合当下情况的取舍。
侬智高的战报也在不断送抵成都府,叶安并不避讳赵拚的存在,而是邀请他一同“分享”河西的消息。
这一点让赵拚又欢喜,又担心,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这位云中郡侯了。
不过叶安并不在意,从赵拚对他的态度,以及并没有把自己身在成都府的消息泄漏出去,便足以见得此人乃是个坦荡君子。
也不禁为自己的手段而感到羞愧,只不过这种羞愧只有那么短短一瞬间,很快便被他抛之脑后。
他来成都府是干嘛的?当然是来改变这里的!
从百姓到贩夫走卒,从豪商巨贾到衙署官员,上至知府下至衙役,都必须上河西这条“大船”!
给赵拚分享前线的战报,就是在不断的挑战他的神经,相信看过大宋在广南的军事糜烂后,这位忧国忧民的“铁面御史”也会产生失望。
失望就好,在这种失望的情绪下,叶安相信他很快就会把大宋与河西进行对比。
只要有对比就好,因为凡是就怕有对比!
赵拚最近老了很多,也略显颓废之相,这让很多同他共事的人大为不解,但他却并未把叶安就在成都府的事说出。
他知道就算知晓叶安在成都府,自己也必须保证他的安全,一旦这位河西的“圣人”有个三长两短,那最先迎接整个河西怒火的不是大宋,而是他治下的一亩三分地——成都府。
他比大宋的很多官员都了解叶安在河西的地位,无冕之王并不贴切,再生父母都不足以用来形容他在河西的位置,很多人直接把他当作神只来供奉,虽然赵拚没看见,但那些往来于河西的蜀中商贾已经有人开始这么做了。
因为这些蜀中商贾们相信,叶安就是祝陶公范蠡转世,几乎所有去过河西的蜀中商贾对河西的贸易之政都是大加赞赏。
不光称赞河西的贸易之策乃是官府,百姓,商贾三方皆得其利的善政,更是夸赞河西的大政府居然会把从商人那里收上去的税,用来反哺商贾!
这一点就连赵拚自己都觉得闻所未闻,惊奇不已。
蜀中巨商付绍德有过极为深刻的评价:“河西所却之物,便以财政之利反哺,故天下商贾竞相运送,不愁估卖还则罢了,免税尚且不说,竟亦有补贴,试问天下商贾何故而不往?!”
从那以后付绍德便是整个蜀中最为拥护河西的商贾,继而蜀中商贾皆以其马首是瞻,就连赵拚这个成都府知府事皆不能左右商贾之举。
看到“广南之乱”的赵拚对大宋朝堂的失望不言而喻,但他从未想过背叛大宋,只不过他的内心已经产生了绝望的种子。
这从他最近对叶安的邀请视而不见便能看出,叶安很好奇,现在的他难道不应该积极的向朝堂上疏吗?
不过叶安并不着急,他并没有想过赵拚会突然倒戈相向,彻底归附河西,这对于一个被大宋一手培养起来,并且身处士大夫阶级的人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他只是想要让赵拚看清现实,知晓大宋的衰败已经不可避免。
第一招已经出了,接下来的组合拳还没到时候,广南之乱已愈演愈烈,他相信要不了多久,赵拚自己便会来寻他。
事实也正如叶安所料,半个月后赵拚终于来了,这一次他表情严肃,开口第一句话便是:“侬智高围困广州了!”
叶安点了点头,理所当然道:“是啊!已经围困快一个月了,你的消息有点慢哦!广、端州都巡检高士尧在广州市船亭同侬智高交兵,为侬智高所败,但广州城坚防严,守军又得到外援,侬智高久攻坚城不下,我推测,他很快会转向英州,英州知州苏缄不是个蠢人,应该能阻其北上,为朝廷争取时间调兵南下。”
赵拚脸色难看至极,因为叶安的推断和他一样,甚至比他分析的更为透彻,让他准备好的一大堆反驳之词如噎在喉,难以说出。
但叶安接下来又道:“英州或许侬智高难以拿下,可其他州府就不好说了,国朝现在缺的便是快刀斩乱麻的果断,只要有一支强军能够击败侬智高,挫其锐气,截断补给,侬智高很快就会支撑不住。”
赵拚瞪大眼睛的看向叶安,没想到这个在大宋与河西皆享有“军神”之称的人竟然在自己面前给出了终结“广南之乱”的办法。
但想想也是,叶安能带领河西吞并西夏,其兵事上的才能绝非常人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