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怀政与宋敏并不知道自己一行人的图影已传到了成都城,更不知道他们身后的商贾队伍中有少是河西的官营商号。
对于其他商队跟随他们一起行进这件事,高怀政甚至还沾沾自喜的认为是他伪装的好,连同行的商贾都没把他们所识破。
高怀政固执的认为前来打招呼的钱掌柜不可能有问题,因为对方从上到下都是商贾打扮和做派,就连货物和价格都能说的分毫不差。
最重要的是此人所带的货物都是来自东京城的紧俏货,高怀政看一眼便知他是真商贾,而非和自己一样乔装打扮之人。
宋敏和他得出了一样的判断,毕竟在他们的固有思想中,蜀中依旧是属于大宋的腹内之地,既然剑门关没事,那成都府必是安然无恙。
可事实上同他们有说有笑的蜀中商贾恰恰是锐士台的人,只不过常年利用河西官营买卖的生意来掩护自己的身份,现在的钱炜可以说他自己就是个商贾。
真实的身份,真实的经历,高怀政与宋敏等人自然看不穿他的身份。
相反,为了保持自己的身份,高怀政甚至并没有疏远与钱炜之间的关系,反倒是一路上多有接待,谈笑风生。
若是在原先,他与宋敏二人完全瞧不上一个商贾,但现在的蜀中情况还不好说,自然需要钱炜来给他们掩护。
高怀政和宋敏不知道的是,他们的图影早已在河西的军政衙门传了个变,别说乔装商队的钱炜了,就连四周的路人都是轮流由锐士台的人假扮。
在此情形下,高怀政的队伍已经处于信息茧房之中,只能看到听到叶安显然她们看到和听到的内容。
就这他还同宋敏一起毫无担心的前往成都城,窃以为自己的“变装”之策完美无缺。
乔装成商队,又有钱炜在侧,高怀政自然不会加紧赶路,倒是给了温中梁许多准备的机会。
只不过叶安并不担心暴露,既然高怀政等人以过了剑门关进了蜀中之地,那他再想走已是不可能。
所以在高怀政等人即将抵达成都城的时候,叶安亲自站在原本城池之外五里的工地上迎接。
原本的成都城已经不适合蜀中的发展了,所以才会扩建城池,说是郭城也没有什么问题,这里被规划为即将到来的工业用地。
河西的工厂要开始往成都城迁移,大宋的城市化进程本来就很快,但河西的城市化与大宋的城市化有着本质的区别。
大宋的城市化还停留在小农经济上,有一大半是来自于土地兼并的大地主经济,而河西的城市化依赖的是工业为基础的经济活动。
以工农业为基础,由政策引导工农业商品进行频繁经济交换的经济活动,双方从底层逻辑上就有着极大不同。
这些东西说给当下人听很难理解,但对于叶安来说却是再寻常不过的道理。
河西的经济学者早已研究出其中的规律,也总结出了利弊,所以能最大程度上的避免风险。
说的简单一点,河西在不断的创造财富,从未认为天下财富是有定数的,但大宋却人就是延续了封建王朝的小农经济,只不过在传统的小农经济上增加了土地兼并这一项。
看着城外工地上的热火朝天,叶安无比的骄傲,因为这里的人之所以在工地上投入如此大的热情,其本质是用劳动力换取报酬,而非摊派下去的劳役。
人在付出了劳动力之后就应该换取财富,这是雷打不动的道理,也是河西的价值观。
正是这种价值观的渗透,才使得蜀中百姓拥护河西的统治,愿意归附在河西的领导之下。
工地在最外围,高高的木质脚手架,结实的龙门吊,滑轮吊随处可见,这是来自于河西的技术。
蜀中不光有平原,盛产粮食,还有商贾和发达的手工业,同样也有着丰富的矿产资源。
蜀中缺铜不是因为不产铜,而是因为大宋朝廷不断的从蜀中搜刮和掠夺所导致的。
原本的后蜀极为富庶,大宋从后蜀国国库运走的财物转了无数车,把路面都压坏了才运到东京城。
谁敢说蜀中没有各种矿产?不光不少,相反而是很多,河西的探矿队已经抵达蜀中,他们不光要整合现有的矿产,更是要在蜀中探查更多的矿产!
工业,矿产,农业,这三样都具备的情况下,蜀中不可能不好,叶安看着那群赤膊的精壮汉子,听着他们喊着号子的卖力,心中便对这片天府之地充满了希望。
也沾沾自喜的认为自己的决定无比正确,虽然也有赌的成分,但他至少赌对了。
当然这也时在河西彻底拿下,并开始布防蜀中之后他才能如此安心。
蜀中不是只有一个剑门关作为门户,天雄关,葭萌关,明月峡,石门关,这些都是通往蜀中的战略要地,锁钥之隘。
现如今西烈军也好,怀远军也罢,皆抽调精兵强将赴守,且不光是简单的防守问题,更是重修了绝大多数关隘,使之成为固若金汤的关城。
关城与关隘之间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关城之内设施更为齐全,能够容纳更多的百姓。
一旦有警,庇护百姓的同时,也能起到坚壁清野,增强战力的能力。
再配合上河西的各种轻重型火器,叶安根本就不担心宋军的进攻,再多的军队到了关城之前也只能车轮战的上,关城正面只能站下那么多人,故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说法。
在绝对安全的环境下,叶安便没有太多的顾虑,可以从容应对来自大宋的探查,当然这也要得益于军队和锐士台之间的情报互通和收集。
“报告叶侯,高怀政等人以至十里外碧霞亭!”
“报告叶侯,高怀政以至五里外别晚亭!”
等斥候第三次报告的时候,叶安已经能看见高怀政的队伍了,叶安长叹一声,扭头便对着身边的赵拚笑道:“高兴点,好歹也是朝中来人,说明蜀中的消息还是散了出去,离你的愿景更进了些不是?”
赵拚脸色难看,他知道眼下的蜀中以被河西彻底控制,自己根本无力改变什么,他这段时间没少在成都城中奔走,就算有河西的人跟着他,也没有放弃。
不是他执迷不悟,而是但凡有点希望他都不打算放弃,他从未想象过蜀中之地居然在毫无反抗的情况下就被河西所占据!
这太过匪夷所思,也太过可怕,历史上那些大军压境,望风而降都属常理,毕竟总有胆小怯懦者,毕竟在排山倒海的大军面前,总有产生恐惧的。
可蜀中这次完全不同啊!
几乎是从上到下,在一夜之间便归附与河西之制,河西没费一兵一卒,轻松拜年拿下大半个蜀中,剩下来的地方也是在短短数月之内彻底归附。
蜀中的情况他被谁都了解,并且自从叶安来了之后他便寸步不离的在边上。
他真是看到了蜀中的变化才会彻底绝望……这种绝望来源于从他心底里看到的大势所趋,以及在大势面前的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