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随着红霞姑娘一路穿过各种款曲的走廊进入了另一座小楼之中,这当是一处宴之所,只不过更为华丽些。
装修的样式颇有唐时遗风,一盏金碧辉煌的吊灯把这里照的是灯火通明,众人就是席地而坐,前方摆放了一处小小的几案,上面已经布上了各色菜品。
叶安惊讶于兰桂坊处理的速度之快,刚刚还在吵闹,这边已经准备好了桌案和菜品,并且所有人的菜色都一样,并无而至,即便是连铁牛和王帮等人的面前也是如此,并没有见人下菜碟。
“呀!好美!”一声惊呼响起,便有人顺着一位贵女推开的小窗向外看去,只见天井之中居然是一方小池塘,曲水流觞从边上缓缓而过。
无论是曲水还是池塘中,星星点点的漂浮着莲花灯,四周并用帷幔相连,隐隐约约传来合歌之声。
“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绣罗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银麒麟。
头上何所有?翠微盍叶垂鬓唇。背后何所见?珠压腰衱稳称身。就中云幕椒房亲,赐名大国虢与秦。
紫驼之峰出翠釜,水精之盘行素鳞。犀箸厌饫久未下,鸾刀缕切空纷纶。”
声音动听优雅,渺渺似,一群青年才俊轻敲碗筷相伴乐鸣,倒也算是悠然自得,一首杜甫的《丽人行》拂去了众人心中最后的一丝不满。
唯有叶安紧皱眉头,这声音……好似有些耳熟,仿佛是曾经听到过的声音,但绝不是在宋世…………那声音不该出现在这里才是啊!
也许是声纹相似?
于是距离叶安最近的萱儿便瞧见自家的少爷如同魔障了一般向窗边走去,萱儿立刻跟上,心中微微的有些嫉妒,这声音实在是好听,比自己的声音好听的太多…………
“叶世兄?!”
就在叶安侧耳倾听的时候,边上响起了一声充满惊喜和怨恨的惊叫,这矛盾的声音前半部分充满了惊喜,而后半部分乃是满满的怨恨,别说是叶安,便是神经大条的铁牛也能听的出来。
一群女子便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着叶安,如同商品一样对他评头论足:“这位便是那鼎鼎大名的阳城夜郎?果然是一副好皮囊嘞!”
叶安今日穿的是王家相赠的月白色对襟长衫,这段时间头发已经逐渐长了出来,虽然还不够长,但在萱儿的巧手下却能勉强的束起,再带上一方小冠便瞧不出来。
这一身简单明快的服色,再配上叶安还算俊美的脸庞以及白哲的肤色,立刻就得到了这群贵女的一致好评。
古人非常简单的认为“相由心生”,男子的长相非常重要,在叶安看来当初玄诚子收自己为徒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自己的长相,从他的口中得知,古人几乎都是“外貌协会”的一员,甚至连做官都把品貌算了进去。
叶安属于那种大刺刺的阳光性格,在上辈子的时候他就把过去和曾经的痛苦掩饰起来,这辈子同样也是如此。
咧嘴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叶安笑道:“未曾想是王家小娘子,今日有此雅兴前来兰桂坊…………”
他的话还没说完,王英娘的脸便如同冰霜一样盯着叶安身边已经大变模样的萱儿:“未曾想世兄也喜这种粗俗淫艳之地!难怪到了东京城安顿下来也不我王家登门拜访了!”
叶安心中颇为无奈,这话就有些诛心了,他最近实在是没出空去王皞府上,但英娘说的没错,自己确实失礼了,毕竟他去了三槐王家。
露出歉意的微笑,叶安叉手施礼道:“是为兄的错,这厢给小娘子陪礼了!改日一定登门拜访,还请王世伯莫要生气才是。”
瞧见叶安这般的态度,四周人便知道他与王家关系匪浅,而英娘也不好再次发难,只是用脚踢着裙摆,声音扭捏道:“阿爷可不会生你的气,巴不得你去寻他吃酒呢!”
李端平站在不远处,低声对李端懿道:“这王家的小娘子却是喜欢这个少年郎的……你也不生气?他叫什么来着?”
李端懿笑了笑:“这位便是“阳城夜郎”叶安了,之前钱家的二郎钱晦放话要教训他,寻了与钱家相熟的衙内和贵女前往上清宫羞辱他,未曾想那几个衙内和贵人回来后便再也不敢提起当日之事,连钱晦也偃旗息鼓了。”
李端平猛然一惊道:“你母亲可是冀国大长公主,定然知晓其中关窍的,哥哥快与我说说,之前钱晦可是找过我的。”
听他这么一说李端懿猛然皱眉道:“你是我堂弟,我自不会害你,以后离钱家远一点,万万不敢沾染了,至于叶安此人,母亲说可结交,若是不交,亦不可辱,相安无事便好!”
李端平惊讶道:“这小子不过是观妙先生从山野中带出来的少年郎罢了,怎生连大长公主也这般说?”
李端懿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道:“他要入宫伴读官家了。”
李端平猛吸了一口凉气:“这……怎生可能!”
李端懿缓缓点头道:“阿爷听闻这消息的表情和你一样,原本说是要让我进宫陪官家读书的,但却叶安去了,听闻圣人还有让他作侍读的打算!”
李端平大惊失色,伴读只是陪着官家读书,可侍读便不同了,这是要给官家讲学的!
这叶安才多大岁数,顶不过比自己痴长几岁罢了,如何能任侍读?瞧这模样连官身都没有,俨然是一个白丁。
瞧见李端平的模样,李端懿实在有些忍不住,拉着他到了偏僻的角落里道:“你可知道他为何得如此圣眷?”
李端平的脑袋摇的如同拨浪鼓,李端懿小声道:“因为他给咱们大宋献了祥瑞。”
“祥瑞?不是献给天家的吗?怎生是大宋?”
李端懿微微摇头:“这是母亲进宫后回来的说的,不会有假,否则为何要让我与他叶安交好?”
叶安完全不知道刚刚坐在他面前的少年在议论他,他只是觉得被一群女子上下打量非常的尴尬。
但一群人的出现却打破了这里轻松的气氛,却让这里的众人顿时紧张了起来。
这群人便是刚刚在天井中为秦大家合歌的人。
可当他们在头戴幂蓠的秦大家带领下走进这厅堂时,便立刻呆滞起来,原因无他,这些人中有王皞,有王渊,有李遵勖,几乎都是各家的长辈。
李端懿瞧着边上抖似筛糠的李端平微微苦笑道:“这才是秦大家的手段啊!我等陪着这群贵女们吃瓜落了!”
李端平气的直跺脚:“哎呀!这下回去我母亲定然不会饶了我,端懿哥哥你可要为我说些好话啊!”
李端懿翻了个白眼:“早叫你派人劝阻英娘,这下好了,被人家兰桂坊整治了,各安天命!”
幂蓠之下,一张小嘴微微的挑起月牙一般的弧度:“一群叛逆少女,还想和我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