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过了埭溪在小鸭山露宿,傍晚时分聂欢听得小红在叫“小姐!快!快!”过去一看,见梅映雪拿了根树枝在河里捞东西,白天天气炎热,露宿后两人在河边洗漱,河水将梅映雪的丝巾冲走了。两人不识水性,不敢下水,找根树枝又够不着,眼看就要漂远,小姑娘忍不住大叫起来。
聂欢捡起一截枯枝,运力扔向河里,人随即跃向河中“蜻蜓点水”捞起纱巾,趁枯枝一沉一浮之力,借力跃回岸上。
小红从未见过这等轻功,在一旁鼓掌欢呼,仰慕不已。
聂欢从茶寮第一次看见梅映雪,一直到小鸭山,她都是丝巾蒙面,现在是第一次看见她的真面目。聂欢将纱巾交给梅映雪,她脸红红的不知道是天热,还是害羞。轻轻的说了一声“谢谢!”
聂欢行走江湖时间不长,接触的女孩不多,唐小千虽然漂亮、聪明,但稚气未脱,感觉有点青涩。花弄影妩媚、艳丽,但让人感觉太过妖艳。神针门有许多女弟子,长得好的大有人在。聂玉莲为人孤傲,孤芳自赏,让人难以亲近。聂玉蝶心地善良,傻傻的略显忠厚。而梅映雪让人眼前一亮,犹如春雨过后刚刚盛开的桃花,娇而不艳,美而不媚,相润玉温,秀外慧中。
聂欢说道:“天气炎热,映雪姑娘如果感觉不适,或是因为一些迫不得已的原因,大可以不用蒙面。”聂欢在鸣凤镇长大,从小吃尽了苦头,骨子里生就一种不侍权贵的精神。
第二天出发梅映雪除掉了面纱,看见聂欢在看她,有点害羞将头低了下去。
中午时分马车才到湖州吴兴郡,远远的就看见官道上有一个番僧,耳带金环,披着黄布,慢慢的向前行。虽说是官道,但也仅供两辆马车相向而行,那番僧走在路中间挡住了大牛的马车。大牛高喊道:“这位大师,劳烦让一下。”那番僧充耳不闻依然慢步向前。由于多日没有下雨,官道上尘土很厚,聂欢看那番僧走过的路面点尘不起,知道是位高手。大牛见那番僧没有反应说道:“莫非是个聋子?”
大牛的话音刚落,那番僧回过头来,聂欢看见他眼里杀机一闪而过。
梅映雪在车里照顾宗万天,见马车停了下来,听见大牛在喊,对小红说道:“你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小红掀帘下车,见大牛和一个长着卷曲的头发和胡须的番僧在争执,那番僧**着上身,只有一只胳臂穿在衣袖里。正对大牛说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凭什么要让你?”
聂欢心想“一个出家人如此说话,摆明了是来找麻烦的。”问道:“是储荣请你来的吧?”
那番僧听了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看着他们冷笑不已。大牛听聂欢一说立即反应过来怒道:“原来是那老贼的爪牙,是挑梁子来了。”说完气沉丹田,落地生根,双脚跺起天大的烟尘。
番僧冷冷一笑说道:“不知死活的东西。”
大牛厉吼一声,上步一拳直击那番僧的胸腹“一登龙门”气势如虹。大牛易筋经虽未练全,但这么多年下来,内力也不容小觑。再者他自身体型高大,孔武有力,宗万天因材施教,因此一拳击出恐有千斤之力。番僧身形不退,双手交叉在前硬接了一下,两人身形一震,一分即合又打在一起。
大牛的武功刚猛,力量雄厚,与人交手愈挫愈勇,因此少有人和他硬碰硬。聂欢在一旁看那番僧身形虽然魁梧,但和大牛相比相去甚远,但现在大牛和这番僧硬碰硬却未占到半点便宜,每一拳犹如打在沙包之上,反而有束手束脚的感觉。聂欢见那番僧双手一吞一吐有龙象之力,心里一惊隐约猜到这番僧的来历。
宗万天听得外面打斗,让梅映雪将自己扶到车外,正值大牛和番僧打到难分难解之处,忽然间那番僧脸色血红,宗万天心里一惊,刚想喊“当心!”只见聂欢身形一晃已挡在大牛身前。
大牛二十多招下来,每一招都像打在沙包上,心里正憋着一股劲,见那番僧右掌从后向前“击鼓撞钟”直击过来刚想硬拼,只感觉后领一紧,眼前一花,有人插在中间接了那番僧一掌,定眼一看是聂欢挡在中间。
“龙象般若功,你是珈蓝。”
番僧冷冷一笑说道:“年纪轻轻,见识到不小,既然知道龙象般若功,那就乖乖的束手就擒,可以饶你不死。”
聂欢淡淡一笑说道:“龙象般若功,未必就是天下第一,何况你也不过刚到第四层。”珈蓝听罢一惊看着聂欢道:“你姓聂?”聂欢点了点头。
龙象般若功虽不说是天下第一的内功心法,也可以排进前五。只不过这种心法极难练成,进展极为缓慢,从未有人到六层,我即是佛。倘若练到三层,身心感知犹如千手千眼,便可入一流高手之列。第四层就到了明心见性,心电感应的境界,那是不可思议,常人难以想象的境界,不过很多人一辈子也练不第到四层,因此常常有人半途而废。珈蓝刚才的景象便是第四层的表现,大牛和四层以下的交手可以,四层以上那就非受伤不可,所以聂欢才将他隔开。刚过不惑之年就能过四层的,武林中屈指可数,少林寺的罗汉堂首座,从小在少林寺出家,现在也不过五层,所以聂欢一下就猜到他是珈蓝。
“听说聂少侠少年英雄,不知是真是假,贫僧斗胆讨教一番,不知道聂少侠肯不肯赐教?”珈蓝用话将聂欢挤兑住,让他不好拒绝。
聂欢说道:“少年不假,英雄那就谬赞了,既然大师有此雅兴,聂欢接着就是。”
两人的对话,宗万天在车上听得一清二楚,暗暗担心心想:“龙象般若功能到第四层的屈指可数,聂欢武功虽高毕竟年轻,内力修为未必能够与之抗衡。”宗万天没有和聂欢交过手,并不知道他的深浅,虽然知道他练的是易筋经。
聂欢出手接下珈蓝的那掌,珈蓝心里明白储荣所说非虚,轻视之心立去,运气开声如踏浪行舟,身形一闪便到了聂欢近前,双手拍出无数个掌影,真是千手千眼。
聂欢在藏经阁看过般若掌法,虽然没练,但个中厉害心知肚明,身形一闪,趁他还未使全直接切了进去,将他掌影打散,双手相对硬接了一招。一声闷响,掌风激起浮尘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珈蓝上来直接使出般若掌法,可见心里对聂欢的重视。一招被制立即一招“以身伺佛”身体如山一般向聂欢撞来。珈蓝的龙象般若功已到四层,身体的每一部分都成了致命的武器,即使像大牛那样一身横练功夫也保不住要受伤。聂欢也不躲避,身体犹如鼓胀的球,待他到近前两人相撞,身体瞬间恢复原样,将珈蓝的劲道化掉。
宗万天在马车上见聂欢用不可思议的方式,化解掉珈蓝的般若掌,心里震惊不已心想:“换做自己,除了硬拼,别无他法。真不知道这少年的一身武功修为从何而来?”
宗万天心惊,珈蓝更是心惊,心想:“刚才这一招‘以身伺佛’以四层般若功劲发出,对手要么躲避、要么硬拼,从未有人以此等方式化解,这少年年纪虽轻,但所展现的胆识和武功让人叹为观止。”
梅映雪在车上紧张的看着两人交手,害怕聂欢有一点闪失,双拳紧握,指甲陷入手掌都没发觉。
珈蓝般若掌犹如江河决堤连绵不绝。聂欢见招拆招,全无痕迹,根本看不出他的门派。聂欢在藏经阁所见般若掌,和珈蓝的般若掌法相去甚远。他的更猛、更刚,像是从里面演化出来,招招都是杀招,少了佛门的慈悲为怀。
两人三十招一过,珈蓝着急起来心想:“自己在储荣面前夸下海口,原本以为对方弱冠,就是从娘胎里练起也不过二十多年,和自己三十年的修为无法相比,况且自己是在密宗‘宝瓶气’的基础上修习的般若功,否则也不可能在这个年龄就能到明心见性,心电感应的境界。可是这个聂欢总能用不可思议的方法,将自己的般若掌法破掉,甚至于有的时候,自己的招式刚使出,他就已封死掉自己的出手,好像他有未卜先知的本领。”
在聂欢和珈蓝打得不可开交之时,在路的远头出现了几个身影,是储荣和他的一众手下。他花高价请来珈蓝,今天是志在必得。但现在看看交手的两个人,储荣不由得又担心起来。心想:“那个姓聂的竟然查不出他的门派,突然之间就出现了,好像还和魔教的人熟识……”储荣这里正想着心事,珈蓝那面出现了状况。
原来珈蓝久战不下,想要借助自己多年的内功修为,和聂欢比拼内力。他一手用金丝缠腕缠住聂欢手掌,一手用般若功直击聂欢面门。聂欢只得运功相接,两人身躯一震就此不动。
珈蓝双掌和聂欢相抵比拼内力,他所学密宗宝瓶气已到“四禅”境界,这种内功刚猛强劲极为难练,今天若非遇上聂欢的“易筋经”、“洗髓经”,在场之人恐怕一个也接不下。
聂欢和珈蓝的衣服都无风自动,聂欢脸色变得越来越透明,珈蓝脸色越来越红,连眼睛都红的像要滴出血来,众人都知道这两人现在都到了紧要关头,除非两人分出胜负,或是两人自愿停手,现场的任何一人都没有能力将他们分开,也不敢上前触碰任何一个人,以免引火烧身。
梅映雪看着聂欢和珈蓝比拼内力,紧握的双拳几乎要捏出血来,她知道这是以命相博,一方如果不支,那就非死即伤。
在这紧要关头只听聂欢冷哼了一声,身形一动,储荣一众高呼:“好!……哎呦!”原来场中情势大变,原本看见聂欢身形晃动以为要赢,却不曾想只见珈蓝后退两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珈蓝原本以为凭自己三十年的功力,可将聂欢毁于掌下。比拼之下发现,自己内力仅仅攻到他的内关穴,就再也攻不上去。犹如激流中的鱼,随时随地都有被逼退的危险。这时一个恶毒的念头占据了他的脑海。
聂欢和他比拼内力,发现他除了般若功外,另外还练了别的内功,想他练到这番境第纯属不易,只想让他知难而退。哪想到那珈蓝袖内有猫腻,两人比到紧要关头,只见珈蓝口中发出奇怪的声响,袖中窜出一条手指大小的小蛇,闪电般的在聂欢手腕上咬了一口。聂欢现在双手布满真气,寻常蛇类还未咬上早就震死了,那小蛇品质特异金磷铁骨,是珈蓝花了无数心血找寻栽培而成,与人交手从未失手。
聂欢现在是一羽不能加、蚊蝇不能落,小蛇一口咬下聂欢内力立生反应,内力汹涌而出犹如江堤缺口顿时将小蛇震死,珈蓝承受不住,顿时经脉寸断而亡。
那小蛇剧毒无比虽然没有咬入肉中,但是表皮已破,左手已然开始肿胀,一条黑线沿手腕而上,聂欢迅速点住穴道,将手背在后面。
储荣见珈蓝七窍流血,眼球突出,已无生气。看看聂欢并无异样,心想:“自己这帮人上去无异于螳臂挡车,只能另想办法。”恨恨的看了聂欢一眼掉头离去,对身边人说道:“让人快马加鞭把珈蓝的死讯报给他掌门。”
梅映雪快速上前,从番僧尸身上翻出一只玉制小瓶,打开一闻一股药香,倒出几粒蓝色药丸,拿起一粒放入口中,聂欢刚要阻止,她已咽下。小红在一旁大惊道:“小姐!……你……你怎么能自己试药呢!万一有毒怎么办?”
梅映雪冷静道:“无妨!”聂欢看着梅映雪那一身白衣,被山风吹起仿佛凌波仙子,这样的一个女孩敢为自己冒险试药,让他心中起了很大的震动。
梅映雪拿出一把随身小刀,那是她从姑苏带出来以防万一自戕用的。她划开聂欢的伤口,用嘴将毒吸出,聂欢高喊:“不可!”想要将手抽回,梅映雪双手紧抓不放,吐出了一口黑血,接着又吸了一口将黑血吐出,直到血色变红为止。聂欢低头看着眼前的梅映雪,娇美柔弱、与世无争,只因自己的美貌被人垂涎被迫逃亡。
聂欢此时心中暗暗发誓“就是舍弃性命也要保你安全,终究不能让那些人玷污了你!”
宗万天看着梅映雪不顾自己安危,冒险救聂欢,心中轻轻的叹了口气。一盏茶后梅映雪发现药物没反应知道是解药,一粒让聂欢服下一粒嚼碎覆在伤口上。
众人重新上路,聂欢说道:“怎么也想不到,这番僧竟然如此狠毒,在袖内藏有如此毒物,也亏他想得出来!”
宗万天说道:“是啊!他的这一手不知害死多少江湖同道?内力修为都到此境界了,还做这种勾当!怪不得江湖上传闻他没有败绩,今天若是换做别人,恐怕死多活少。”
到了申时,马车到了城外聂欢、大牛他们并不进城,只在城外一片空地上扎营露宿,聂欢发现左手消肿了,看看梅映雪没有下车,顿生疑问,再三询问之下小红道出实情“小姐刚才帮公子吸毒,由于毒性强烈小姐……小姐现在双唇红肿,无法吞咽,并且半路之上还呕吐几次,小姐吩咐……不要告诉公子。”聂欢自闯荡江湖以来,形单影只,从没有人会为了自己不顾性命,现在眼前的一个弱女子,不顾自己的性命安危以口吸毒,被毒所伤。
聂欢本就性情中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但冷俊的外表给人以不苟言笑的错觉。当即走到马车旁躬身说道:“恳请小姐能否让聂欢看一下?”
车内传来梅映雪有些含糊的声音:“聂公子费心了,映雪无妨,过两天就好了。”
聂欢听她声音与平时大不一样,知道情况严重说了声“得罪了!”撩开车帘。梅映雪快速用袖子挡住脸,转过头去。
聂欢撩开车帘时,就看到梅映雪脸色浮肿、嘴唇肿胀如腊肠,哪还是那个明眸皓齿、貌美如花的梅映雪啊。聂欢看着以袖遮脸的梅映雪,两眼一热,只觉得喉头打结,感觉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拉过梅映雪双手说了声“得罪!”。
梅映雪也不挣扎,任由聂欢将内力从左手传入右手传出,循环往复。聂欢手中梅映雪的双手冰冷,柔若无骨。
一盏茶的时间梅映雪额头、鼻尖沁出细细汗珠,脸上浮肿好了许多。聂欢收功,放下梅映雪双手轻轻说道:“映雪姑娘休息一下,明天再帮你驱毒,过两天就可以康复了。”说完点了梅映雪黑憩穴。
梅映雪说了声:“谢谢!”昏昏睡去。
聂欢轻轻放下帘子,慢慢走到大牛身旁坐下,宗万天他们看聂欢一声不响的发着呆,三人也都没言语。
突然聂欢说道:“进城!”大牛疑惑的看着聂欢欲言又止,宗万天也不言语,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对大牛说:“套车!”重新将马车套起,一行人向城里进发。
聂欢找了一家大的客栈要了三间客房住下,这是他们离开余杭以来第一次在客栈过夜。大牛和宗万天一间,聂欢一个人一间,梅映雪和小红的房间在他们中间。聂欢将梅映雪的穴道解开,对梅映雪说道:“无论发生何事,梅姑娘都请放心休息,聂欢定不会让那些宵小伤害到你。”
梅映雪喉咙嘶哑发声艰难,只得点点头和小红进房休息了。小红进了房间问道:“小姐,聂公子今天为什么突然让咱们在客栈休息?不是说人多闲杂不好防范吗?”梅映雪笑了笑没有说话。
大牛和宗万天也不敢大意,两人打坐练功以防有夜行人。果然到了后半夜大牛昏昏欲睡,宗万天推了推他,大牛一下惊醒了,看见师傅用手指了指外面。大牛隐隐约约感觉客栈周围有武林人士出现,并且不止一个。两人各拿兵器装备随时动手,这时听到屋面上有人说话,不知道什么时候聂欢已经在屋面上了。
“既然来了又鬼鬼祟祟的不敢出现,岂非让人笑掉大牙!”这句话聂欢用内力送出,后句讲完,前句还在客栈上空回荡,犹在耳边,凝而不散。这一夜客栈附近每一个醒着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成了第二天一早的话题。
聂欢这句话说完之后,大牛突然觉得四周都安静了。
宗万天在茶寮见聂欢用内力将竹筷一枝枝逼出筷筒,自己没中毒前尽力也可以办到,现在听他凝气成形叹了口气说道:“睡吧,没你的事了。”
大牛“唔!”了一声倒头就睡,他知道师傅不会骗他,也相信只要有聂欢在,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二天一早聂欢他们套车出发,大牛嘀咕道:“早饭都没吃就走了?”
聂欢笑了笑说:“放心,不会让你饿着的。”
大街上已是人来人往,早饭铺生意兴隆,刚有一屉包子出笼,大牛等不及刚要上前,聂欢拉住了他说道:“等等!”
“再等等就没了!”宗万天看着大牛猴急的样子也笑了说道:“你就听你兄弟的吧。”果然,很快一屉包子就卖完了。大牛看着那些人吃得津津有味,心里像猫抓挠一样的难受。聂欢突然走上前去掏出银子,高价将那些正在吃包子的人手中剩下的包子买了下来。
在小镇一个酒楼包间里,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毕恭毕敬的正对着储荣说道:“兄弟们已在各饭庄、客栈、铺子安排了人手,只要他们吃饭就逃不了中毒,没想到那个姓聂的十分的奸诈,他竟然从那些顾客手里买吃食。”
储荣听罢冷哼一声,沉思良久说道:“看样子不把他老人家请来,这事情还真没办法解决。”
聂欢他们一路小心,每当正午吃饭时辰,都有聂欢负责购买。聂欢从不现点,客人往往菜上桌刚吃一两口,发现有人拍他肩膀,回头没人,再回头发现桌上饭菜没了,只剩下银子。或是大户人家装备开饭,发现桌上除了一锭银子已没有饭菜踪影,以为狐仙显灵,以后日日上供却再也不见“狐仙”踪影。
聂欢连续几天帮梅映雪运功排毒,已经恢复正常。这一日他们到了阳羡,前不靠村后不着店,在一户农家投宿。晚饭后围着火堆大牛问道:“这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去了哪里?”经过这些天的相互照顾,大家的关系更进了一步。聂欢也不隐瞒,将自己雪夜迷路,翻山越岭去往少林,以及后来在磁州夺得“英雄令”,再后来在定州抗金……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直听得他们一个个目瞪口呆。
大牛惊叹道:“没想到这几年时间,竟然发生了这许多事!”
小红好奇道:“聂大哥,你武功这么厉害为什么要去投军呢?”
聂欢沉默了一下说道:“你是没见过两军开战是什么场面!任由你有天大的本事,在万马军中也只是汪洋中的一叶扁舟。以一人之力想力挽狂澜,却是万万不行!”停顿了一下,聂欢讲起了钱小玉的事,在场的人听完鸦雀无声,聂欢看见梅映雪眼含泪光,她发现聂欢在看她,悄悄将头转了过去。
从阳羡到丹徒一路无事,晚上在一条小河旁露宿。
聂欢说道:“明天咱们就要过江,以防万一……大牛、红儿和宗前辈一起先过江,我和映雪姑娘一起,咱们分开渡江。”
大牛问道:“难道他们还敢在船上动手?”
宗万天点了点头说:“听聂公子的,咱们聚在一起,聂公子到时候怕无法照顾,咱们三人在一起自保没有问题,他们目标是小雪,必定不敢打草惊蛇!”
晚饭后梅映雪一个人坐在河边闷闷不乐,聂欢来到她身边说道:“映雪姑娘,秋后露重风寒,当心身体。”
梅映雪幽幽道:“聂大哥!我是不是个不祥之人?”
聂欢一愣问道:“映雪姑娘为何有如此想法?”
梅映雪轻叹了口气说道:“映雪三岁娘亲就离世了,父亲忙于教务,一年难得有个三、五天在家。原本以为在桃花坞住一辈子了,却未曾想……短短几年就不得不逃亡,还连累宗伯伯和聂大哥受伤。”
聂欢看着梅映雪瘦弱的身子;泛着泪光的双眼。心里百感交集,事实和传说的差距如此之大。说起来是魔教教主的女儿,江湖人士都以为是一个武功高强,杀人如麻的女魔头,若非亲眼所见怎么会相信是眼前这个与世无争,手无束鸡之力的弱女子。聂欢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得说道:“映雪姑娘多虑了,俗话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映雪姑娘令堂英年早逝,和你却没半点关系。”
一路上宗万天和聂欢说起过梅映雪的身世,她母亲原本是一商贾人家的独女,和梅凌寒一见钟情,不顾家里反对和梅凌寒私奔。由于教中事务繁忙两人聚少离多,生下梅映雪后郁郁寡欢不久离世。
聂欢继续说道:“映雪姑娘如此自责实在没有必要,那储子承纯属咎由自取,宗前辈和我行走江湖,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受些伤痛是稀松平常的事。”
梅映雪看着聂欢,眼中充满感激之情说道:“我知道聂大哥是安慰我,并不因为我是梅凌寒的女儿就轻视我,映雪心里感激的很。”
聂欢自从知道了她的身世以后,心里早就改变了对她的看法说道:“你是你,你父亲是你父亲。虽说你有父亲,其实你和我、大牛,没多大区别。”聂欢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和大牛都是孤儿,我们没见过自己的父母。自我有记忆开始我就在神针门,从小我和先生在一起,整个神针门除了先生和四姨几乎没人关心我。十岁左右我就去了王记,每天起早摸黑的干。我们在鸣凤镇是属于最低贱的……无论你有多努力。”聂欢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那些内门弟子,生下来就有许多我们可望而不可及的权利。”
“直到那天晚上……那个前辈突然出现在我眼前,这是我人生的转折!她教我武功,却不认我这个徒弟,也许是我不够聪明不能让她满意。”聂欢自嘲着笑了笑。
梅映雪看着聂欢,渐渐地眼睛里起了雾,模糊了双眼。眼前这人武功盖世,心怀仁厚。但梅映雪看起来他就像一个迷了路,在黑夜中踯躅前行的孩子,顿时心疼不已,情不自禁的握住了聂欢的手。
梅映雪坚决道:“聂大哥,你不要轻视自己!当今武林中不管是谁,都会为能有你这样的弟子而倍感荣光。”
聂欢的武功出处在江湖中是个谜,就是大牛也不知道,聂欢从未在人前说过。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梅映雪面前说的那么多?聂欢也感觉今天自己有些不正常,只得岔开话题说道:“映雪姑娘,你的手好凉啊!”
梅映雪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握着聂欢的手没松开,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忙不迭的将手撒开,娇羞不已。聂欢看着月光下的梅映雪,白衣胜雪,犹如盛开的白莲,漂亮、高洁、孤傲,只是出生魔教,可谓苍天弄人。将自己的披风解下说道:“你不是练武之人,秋凉注意保重身体!”梅映雪任由聂欢将披风帮她披上,没有拒绝。
聂欢说道:“在茶寮,我第一次见你就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你。现在想来,应该是在那个雪夜,你趴在宗前辈肩头看着我在后面追赶。”
梅映雪点了点头说:“是的,你提着长剑,在没膝深的积雪里跌倒了爬起来,再跌倒,再爬起来。虽然越来越远,你一直不放弃,大牛哥有你这么一个好兄弟,真是好福气!”聂欢笑道:“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们,若不是我迷路了,恐怕我现在还在鸣凤镇卖豆腐!”
梅映雪“噗嗤!”一下笑道:“那有吃了骗还感谢人的!”
聂欢诚恳道:“真的!若非是迷路回不去了,恐怕也不会有今天的我,咱们也不会坐在一起聊天,只是世事变化之大,出乎预料。你原本一个头扎双髻的小丫头,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而且还长得这么好看!”这是聂欢的真心话,一说出来聂欢就后悔了,他害怕梅映雪误以为他是轻薄之人。转眼看梅映雪并没有生气,只是有些害羞。
梅映雪问道:“聂大哥,你是不是喜欢小玉姐?”
聂欢一愣,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想了想说道:“不知道,或许吧……我没有保护好她,让她受辱自尽。”说完眼中尽是愧疚之色。
梅映雪心中一痛,握住了聂欢的手说道:“这怎么能怨你?你一个人怎么能保得这许多人周全。你应该想想,那些因为有你而活下来的人!小玉姐地下有知,也一定不希望你这样。”
“若非我大意,原本可以将她救下的。”钱小玉在聂欢心上始终是一个结,他一直过不了这个坎。
“如果她活着,你会娶她吗?”聂欢点了点头,梅映雪笑了笑说:“我想小玉姐就是活着……她也不会嫁给你。”聂欢疑惑的看着梅映雪。
梅映雪接着道:“因为她一定不会让这样的自己来面对你。换作我……也会作出和她一样的选择,所以你没有什么好内疚的。”梅映雪自己也有几乎同样的遭遇,若不是宗万天回来及时恐怕自己也命赴黄泉了。
聂欢看着梅映雪绝美的面容,清澈而坚定的眼神心中感慨万千,想起了自己奉命救信王赵榛时那些帝妃、妃嫔、内夫人等,为了活命差不多都成了金人的玩物。而梅映雪不过碧玉年华却有如此气节,聂欢心生敬佩说道:“梅姑娘你放心,我绝不会让小玉的事重演!”
两人聊着聊着,发现有许多共同的爱好,喜欢读书、练字、独处……梅映雪还喜欢画画、刺绣。两人越来越投缘,彼此的了解也越来越深,直到明月西沉才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