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红褪去,光影落定。
耳畔,是熟悉的汽笛轰鸣声和机械齿轮咬合的“哐吃”声,它们像是乐团中的大小号,遵循着特定的乐谱奏出极富节奏的机械交响曲。
不同于上一次的茫然无措,这一次,置身商铁庆字号列车车厢中的李庆无比清醒。
他,再一次来到掌心绯月所带来的诡异试炼境中。
清醒之后,便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他现在几乎可以肯定,刚才在图书馆中的经历,必定是那位跟踪自己的超凡者刻意营造的“梦境”。
之所以说是梦境,只是因为李庆词穷,一时间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来形容方才发生的一切,那位不知名的超凡者并不能直接操控梦境中的自己,而是像一个催眠师一样做着某种引导,引导梦境中的自己说出关于铜书的一切。
“超凡者也不过如此……”
李庆用这句话为自己打气,他清楚地记得,梦境里的自己十分理智,措辞得当,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也知道一些避不过去的话该怎么样说,与之配合的动作表情也很到位,暂时想不到有什么破绽。
数年的线人生涯,不知不觉中,原来自己已经成为了一个好演员,不错的表演能力加上试炼境的“特殊馈赠”,让自己在这场看似不可能的博弈中小胜了一筹。
而那个超凡者,一定还以为自己说的都是实话,他得到的也是准确的信息,在自己表现出对铜书相关的一切都一无所知后,自己就失去了价值,所以对方在离去后“打翻”了长桌上的煤气灯,意欲抹杀自己的意识,行杀人灭口之事。
好在,也是同一时间,掌心绯月周围的黑色秘文终于完成了首尾相接的使命,绯红爆发,以碾压之姿,粉碎了超凡者营造的梦境,将自己拖入试炼境中。
绯红……李庆悚然一惊,凉意袭上背脊,他猛然意识到一件事情:如果是绯红将自己带到这里,那同样,那位跟踪自己并意欲灭口的非凡者是不是也有可能被一并带入?
正如李庆不能确定前一次试炼境的“特殊馈赠”究竟是什么一样,对于掌心的绯月与那一圈黑色秘文,李庆同样也是知之甚少。
短暂却足以称得上坎坷的人生经历让李庆始终保持着一丝谨慎,这谨慎中或许还带了一点自卑,他从不相信,自己会是那个唯一被选中的幸运儿。
四下看去,车厢中一切照旧:映出窗外雨幕玻璃窗、玻璃窗边束起的蓝色窗帘、两扇窗户之间车壁上用小篆写就的“商”字,以及车厢内困乏的乘客和对面单手托着下巴,遥望着窗外飞驰而过景色的墨绿色头发忧郁青年。
如帘雨幕之外,是起伏如龙山脉轮廓,绯红不显。
车厢中,没有多一个人,也没有少一个人。
不管那位不知名的超凡者有没有被一并带入,至少对方没有出现在这节车厢里。
李庆心神稍定,一眼扫过桌上报纸,确定了其仍是商铁庆字号特供的第16期之后,与上次一样,李庆抓过一旁的皮包放到腿上。
包里仍是“老三样“:信封、文件与纸币。
文件仍是那一份档案,厚实的纸张上贴了照片,记载了李庆的基本信息与令他感到惭愧的求学经历。
简历表格的背面,仍是那一黑两红,三行字迹:
“请在南阳站下车”
“请做个有礼貌守道德的好人”
“请不要与除列车员之外的任何人说话”
李庆将档案放到一旁,他的心理素质无疑比上次增强不少,是以在数清皮包中较之上次少了一张五角纸币时,他那略显憔悴的脸上竟没有丝毫动容。
这一次,李庆有时间去查看剩下的信封,随即就失望地发现信封中空空如也,表面也没有任何字迹。
车轮压在硬质地面上引起餐车上玻璃瓶震动发出当啷声响,哪怕是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中,这串串清脆如铃的响动依然清晰可辨。
看来列车员小姐的出现并不是毫无征兆的,上次只是因为自己看到简历表背后的血字太过震惊,一时间失了方寸,这才忽略了种种前兆,觉得列车员小姐出现的那般突兀。
或许真如肖锦所说的那样,自己所经历的这场觉醒试炼,本身的难度并不高,甚至就是最简单的那一种。
李庆将信封与档案一并放回,这一次,他无疑是从容了许多。
“先生?”
温柔悦耳的声音再次在李庆耳畔响起,身着藏蓝色制服的列车员小姐推着餐车在李庆身边停下,姣好的脸庞挂着职业性的微笑,她微微躬身,说:“您好,请问您要喝点什么?”
这好像跟上次有点不一样……李庆不由得为之一凛,早已备好的腹案被他全数推翻,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僵硬。
先前经历过的诡异让李庆不得不小心谨慎,让他不得不去想:是什么让列车员的措辞产生了变化?这变化的背后又预示着什么?
似是看出李庆的“为难”,列车员小姐用标准的通用语介绍道:“我们提供各种果汁、汽水、茶,当然,还有白水,您可以随意选择。”
想不明白,李庆便干脆顺从内心,点了一杯茶水,在他对历史的浅薄认识中,茶,是最能代表商朝的饮品,从一本《茶经》开始,商朝人饮茶便蔚然成风,并借此衍发出了极富渊源的茶文化。
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好似对一切事物都漠不关心的忧郁青年突然转过头,说:“给我也来一杯。”
列车员小姐微笑着点了点头,从餐车上取出茶壶,为两人各斟了大半杯热气腾腾的茶水,涩中带苦的气味随着蒸气飘散而出,那是一种在后世的贫民阶层已经绝迹的特殊香气。
李庆将手伸入皮包,准备掏钱付账。
忧郁青年朝杯子里看了一眼,又说:“我记得茶水是免费提供,对吧?”
“是的,但要麻烦两位出示一下乘车证明,”列车员小姐笑容中带着一丝歉意,解释道:“列车上混入了不明人员,我们正在排查,烦请两位配合我的工作。”
不明人员?是指与自己一并被带入试炼境中的超凡者吗?如果是他,那看来对方并没有像自己一样获得某某所研究所研究员的“合法身份”,所以才被列为了“异端”。
伸入皮包的手本来准备摸钱,听列车员小姐这么一说,李庆就顺手从包里抽出那份记录了他身份信息的档案。
这是浮龙古遗迹发掘专列,这份档案自然也就兼有了乘车证明的功能。
列车员小姐接过档案看了一眼,在将照片与李庆本人进行了比对后,便将档案递还了回来:“谢谢您的支持,请……”
“砰!”
“请”字话音刚落,突然之间,一声巨响传来,伴随着剧烈的震动,像是列车要脱轨一般,李庆杯子里的茶水飞溅而出,打湿了桌上的报纸。
除了李庆与忧郁青年外,目之所及,车厢中所有人的动作齐齐一僵,就像是一群被卡住了发条的人偶,但这种卡顿也仅仅是一瞬间,下一刻,众人便恢复了正常。
没有慌乱,没有尖叫,甚至连议论的声音都很少,面对那声足以造成恐慌巨响,人群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冷静。
在向李庆与忧郁青年致以歉意后,列车员小姐就推着载满玻璃瓶的餐车,匆匆离去。
看样子,是要去处理刚才发生的紧急状况。
在这种时候保持冷静,不造成更大的恐慌也是公共道德之一,李庆没有跟着过去凑热闹,而是选择待在原位,静候事态发展。
相比起那位“误入此地”的超凡者,眼前的墨绿色头发忧郁青年,或许更为关键。
但这次李庆汲取了教训,没有盲目地直接试图与其对话。
正如上一次自己没有付钱,忧郁青年主动帮自己垫付了钱款一样,这一次,对方也是在自己从各种饮品中挑中茶水后主动开口,从这一点来看,自己的第一步,应该算是踏着了。
接下来,该如何继续呢?
档案文件背后的血字禁止自己与列车上的人交流,并且以道德为框架对自己加以束缚。
肖锦也说过,要通关这个试炼境,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什么都不要干,在座位上待够三个小时,什么都不做,就永远也不会犯错。
或许,答案就在原地,就在身边。
李庆目光徐徐扫过四周,最终停留在那一摞被打湿的旧报纸上,在报纸旁边,是与宁浦县图书馆如出一辙的按时计费的煤气灯。
窗外虽然是一片漆黑,但车厢里却并不昏暗,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这个小物件。
李庆身长脖子,四下望了望,见人人桌上都燃着一朵黄蓝相间的火焰,心中的猜测就越发笃定了一些。
他从皮包中抽出那张十元的纸币,顺着桌面推到忧郁青年身前,说:“您好,能兑些零钱吗,我想用一下这个灯。”
正在喝茶的忧郁青年眼皮上挑,他看了李庆一眼,缓缓放下茶杯,说:“你记性好像不怎么好,上一次,你已经付过钱了。”
说着,忧郁青年将一枚五角硬币在桌上立起,屈指一弹,硬币在桌上滚出一个几乎是不可思议的圆弧,“哐啷”一声脆响,落进了煤气灯的投币凹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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