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庆是与汪延明一起下车的,在他们下车之前,金边民和他手下的士兵们已经先他们一步去执行警戒与接洽等工作。
在走下商庆号的那一刻,李庆心中竟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这趟在历史中留下了浓墨重彩一笔的列车,自己竟成为了它的乘客,并与它一起走完了一段堪称传奇的旅程。
不知自己的名字,是否也会出现在某本史书上?
这么想着,李庆心中不禁哑然,自己这是在经历试炼境,又不是穿梭时间,回到了真实的历史中。
“终于到了,浮龙啊,很不错的一个小镇,说是世外桃源也毫不为过,记得上次到这里来,还是大学的时候和甫元他们一起。”
时隔近三十年故地重游,光阴似箭,开弓难挽,汪延明难免感慨。
他话里的“甫元”,如今已经高居商王朝古遗迹开发与保护委员会副主任之职,而汪延明自己,郁居古四二七所副所长之位,也已是知天命之年。
李庆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宋秋的讲解让他对这座颇具传奇色彩的山野小镇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如今亲临其境,亲临两百年之前的浮龙,仍是不可避免的感到一阵新鲜。
浮龙,这个坐落于商王朝中部,也是如今南北联盟分界线上的行政区本来只是一个寂寂无名的小县城,但因为背靠浮龙山,在第一块方尖碑出世后,此地便迅速发展壮大,在南北对峙的后世,此地更是已独立与南联盟与北联邦这两尊庞然大物之外,成为了超凡者的乐园。
“按照计划,我们在镇上休整两日,后天一大早,集合,进军浮龙!”汪延明大手一挥,倒是颇有一股将军出征的豪迈之感。
末了,他又向对待老师对待学生似的,向李庆嘱咐道:“这两天,休息之余也要做做功课,有什么不懂的,随时都可以到我房间来问我,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一步了。”
李庆点点头,目送汪延明出了站台。
对这位汪所长,自他主动向自己提及《天都二十四正神考录》开始,李庆便不敢将其当作一位普通的学者去对待,尤其是在见识过对方的种种反常表现后,就更是如此。
是因为试炼境?还是说在那些史书不曾记载的真实历史中,这位汪所长,就是这么一位对古代信仰学钻研如此之深的人?
李庆摇摇头,决定暂时不去想关于汪所长的事,他先是沿着站台走了一段,与站在门边引导乘客下车的高子璇拥抱告别,然后才混在人流中,出了站台。
本该是人来人往的火车站,如今却显得有些冷清,出站的大厅里一位位荷枪实弹的卫兵站的笔直,李庆就在他们的注视下,神色平静的走出了火车站。
站外早就安排好了接人的马车,当车夫问起李庆要去哪时,他微微一怔,道了声“稍等”,伸手朝手提包里摸了摸,从里面掏出一个信封,信封上写着“恭迎李先生光临本旅馆”。
“去这儿。”
他指着写有地址的一角,忽然想到眼前这位车夫可能不识字,正欲开口解释,车夫却已经应了声“好”,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
李庆嘴巴微张,声音却是卡在了喉咙里。
马车在道路上飞驰,真正进入县区后,速度才缓了下来,浮龙县本就是依山傍水的旅游胜地,街道两旁垂柳依依,私人开的饭馆、药店、杂货铺子、小吃店等分散在四层楼百货商场前的县城主道上,街道上人来人往,虽说是山野小镇,倒也别有一番生机。
很难想象,在两百多年前,在南联盟口中腐朽不堪的商王朝的统治下,人们的生活质量就已经达到了这等地步。
或许从这赶马的车夫身上也能窥见一点端倪,商王朝中兴时,便以“每人都要会写自己的名字”为口号在王朝底层中展开了浩浩荡荡的扫盲运动,随后更是推行普及教育,让人人都有入学读书的机会,在这两项大国策的有力保障下,一个以赶车为生的车夫能识字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随着方尖碑出世,其所逸散出的被称为源质的神秘能量赋予了人超越凡俗的力量,风雨飘摇的商王朝再也无力支撑,在这股力量的催化下土崩瓦解,形成了南北对峙的格局。
这南北对峙的二百余年,对于超能者来说是进步的两百年,第二、第三、第四、第五座方尖碑相继现世,天地间的源质愈发充沛,超能领域拓展也越发深入,以一当千,以一敌万也不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神话,个人的力量被无限的放大,欲望也在不断膨胀。
而对于普通民众来说,这两百年却绝对是退步的两百年,随着王朝的瓦解,一系列原本不起眼的利民政策、措施失去了支撑相继泯灭在历史的长河中,大陆上空硝烟弥漫,南联盟与北联邦常年关系紧张,双方的注意力都在打仗夺天下上,哪里又回去关心普通民众的死活?
就在李庆浮想联翩之际,马车已经稳稳当当地停在了“浮顺大旅馆”门前,为了这次的方尖碑发掘行动,牵头的商王朝文物部下属机关商王朝古遗迹开发与保护委员会联合商王朝中部军区军方与商王朝浮龙县政府已经征用了县里所有的旅馆,为到来的各方人员提供歇脚之地。
车夫递过来一张条子,上面写明了本次的路程与车费:“你签个字,后面我好去找他们拿钱。”
李庆接过条子扫了一眼,签好字拿上手提包走进了浮顺大旅馆,他现在的身份是古遗迹开发与保护委员会征调来进行遗迹开发的初级研究员,理应拥有一间自己的房间。
在旅馆的门口,同样也有两名手持步枪的军人在站岗,在李庆出示了身份证明与信封后才准予放行。
旅馆中的各类人员已经是清一色的军人,负责前台接待的女兵先朝李庆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然后才拆开信封,反复的抬头低头,仔细核对着。
“李先生,你的房间在二楼西区,丙字号房,上楼左拐再左拐就是,钥匙您拿好,您的两位同伴也刚到不久。”英姿飒爽的女兵将钥匙递给李庆,朝着不远处的楼梯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庆心里咯噔一跳,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同伴?这个词在现在的李庆听来,其中所包含的意义必是相当复杂。
在秦阳好给出的译文中,也提到了两位“同伴”,说是自己的“儿时好友”。
兜兜转转,试炼境中一切的合理与不合理,在铜书中,似乎都有所暗示。
现在的浮顺大旅馆中戒备之森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从前台到西区丙字号房间的这段路并不长,李庆却走的有些煎熬。
插入钥匙,轻轻一转,只听“啪嗒”一声响,房门便敞开了一条缝。
李庆轻轻一推,缝隙变大,目光随之望入,看见从门口延伸至屋内的红黑色毛绒地毯,看见了以红木色与灰黑色为主基调的古典家具,看见了靠窗的那一张标准床上难辨分明的错落雪白。
除了干净的床上三件套之外,还有一道跪坐在床上,上半身不着寸缕的纤细背影,背影的主人正专心致志地盘着脑后乌黑的长发,向后曲起的双臂将她的雪背勾勒淋漓尽致,楚腰轻盈,随着手臂的发力而微微摆动,肌肤如同凝固的牛奶般白皙细腻,在白色窗帘透过来的微光映照下,整个人精致的像是一幅画。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床上的女孩微微一偏头,转到刚好能看见李庆的角度,也让李庆见识到她那惊心动魄的侧颜。
“请你先出去,五分钟后再进来。”女孩语气平静,只可惜脑勺后微微颤抖的双手出卖了她的真实心境。
“对不起,我走错房间了,实在不好意思。”仓促间,李庆也只能想到这个看似合理实际却老掉牙的理由,慌忙退出了房间。
“不对啊,这就是丙字号房!”
出了一身冷汗的李庆抬头一看,在房门的左上角,分明挂着“丙”字号房牌,他早就听说商王朝民风开放,却没想到其开放到这种地步,竟能给不是夫妻的男女安排同一间房。
等等,方才前台的女兵说过,李庆可是有“两位”同伴,也就是说这间丙字号房是三人共住。
两男一女或是两女一男。
站在丙字号房外的李庆,心中的煎熬比之于初到时丝毫没有减少,正犹豫着五分钟一到该怎么开口,走廊里忽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在走廊的一端,一位短发寸头,干练精悍的青年,穿着军绿色的背心,赤裸着胳膊,缓步朝李庆走来。
俊朗的青年一副面容冷肃,到了近前,也不跟站在门口的李庆打招呼,先是抬头看了一眼房牌,然后一脸沉着的插入钥匙,拧下了把手。
看来是两男一女……李庆本想提醒,但无奈,青年的动作实在利落,还不待他开口,就已经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