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别他娘的丧着个脸,给谁看呢。
全体都有,抬起头来!”
11月13日凌晨,炮兵营长陈国福嘶吼着对所有炮兵弟兄道:
“旅长的话你们都忘记了吗?
人比火炮金贵!
两个月前在罗店的时候,那时的旅长还是模范营营长,他带领的弟兄们攻占了鬼子野战重炮兵第五旅团的阵地。
在那片阵地上,105毫米的榴弹炮根本不值一提,150毫米口径以上的火炮比比皆是。
我们用鬼子的火炮轰炸了狗日的江湾机场,轰炸燎陆场,打的酣畅痛快!
可是战斗结束之后,为了能够突围,旅长又命令弟兄们炸毁了所有的火炮。
当时的我也和你们一样不舍,巴不得和火炮一起死。
可是旅长告诉我,懂技术的炮兵比火炮珍贵一万倍,以后还会有更好的火炮。
一个月后旅长又将这十几门105毫米榴弹炮送到我面前。
旅长话算话,我相信他,你们也必须如此!
了以后鬼子有的弟兄们都会有,并且比狗日的更多更强,那就一定会樱
老子对此坚信不疑!”
炮兵阵地上静悄悄的,在微光之下,弟兄们的眼中闪烁着泪花。
“他奶奶的,现在听老子的命令,把所有的火炮都拉出来,把所有的炮弹都搬出来。”
陈国福嘶吼道:
“听旅长的命令,将所有的炮弹打出去!”
炮兵弟兄们短暂犹豫之后纷纷扭头回到自己的战斗位置,黑暗中甩下几滴眼泪。
陈国福用袖管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这才对秦正良道:
“老秦,向指挥部报告,炮兵营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随时可以开火!”
“嗯。”
凌晨2:15,模范旅副旅长孙可大走近莫凡和吴静山中将,颔首道:
“旅长、吴军长,各部队皆已经准备就绪,请下命令吧!”
吴静山微微向后退了一步,凸显出莫凡总指挥官的位置。
莫凡抬腕看了一眼时间,平静开口道:
“五分钟之后,全军各部队按计划突围!”
“是!!!”
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空气潮湿寒冷。
日军国崎支队的士兵早早地钻入掩体,裹着行军毯呼呼大睡。
他们已经完成了对松江县城的合围,总兵力超过两万人,在绝对的优势之下,并不担心模范旅会突然夜袭。
全军上下都在传言,明日重炮旅团就会抵达松江,城破指日可待。
这应该是自己等人露宿荒野的最后一晚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日军士兵和军官睡得安稳踏实。
阵地上的哨兵无聊地盯着松江县城的方向,希望时间过得快一些,好让自己尽快返回温暖的被窝。
一名日本军曹看着手腕上那块从华北的富人尸体上抢到的精致腕表,看着指针一点点的移动着,用此来打发无聊的时间。
当指针来到2:20的时候,军曹嘴里还发出哒的一声,心情似乎很不错。
可是下一秒钟,他脸上的笑容便完全凝固了,身体也好像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只有腕表的指针还在一如往常的转动着。
“咻咻咻……”
空中传来炮弹破空的尖利啸叫之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令人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日军军曹似乎看到了从黑暗空中直射而下的炮弹,嘴巴越张越大。
“轰轰轰……”
12门105毫米的榴弹炮和8门75毫米步兵炮同时开火,目标为日军国崎支队的阵地。
炮兵营的弟兄们将所有的炮弹都搬了出来,此时此刻所有人打着赤膊,不停地将炮弹塞入炮膛,挥汗如雨。
冰雹一般的炮弹落在国崎支队的阵地上,爆炸的火光顿时将整片原野吞噬,空中传来闷雷一般的声音。
国崎支队炮兵联队联队长大木顺中佐因大地的震颤从床上弹了起来,他火急火燎的冲出掩体,但是只看到一片火光。
那里原本是炮兵联队的阵地,可此时此刻却已经被对方的炮火完全淹没了。
一些炮弹发生殉爆,空中开始出现烟花爆竹似的霹雳闪光。
“照大神啊。”大木顺中佐欲哭无泪,喃喃自语道:
“支那人为什么专挑我的联队攻击?
这已经是第三次……第三次了啊……!”
炮火开始延伸,逐渐覆盖炮兵联队阵地之外的步兵阵地。
两个日军士兵见到联队长阁下还在那里自言自语,心中惊惶,急忙上前将他脱离了原野。
国崎登少将侧耳听着外面轰隆隆的爆炸声,脸上没有惊惶,他声音冷冷地道:
“支那人动用了所有的火炮,看来是想抛下累赘,不顾一切都突围了!”
他面上出现狰狞的笑容,喘着粗气对松本大佐道:
“命令所有帝国勇士严守阵地,绝不能让支那人从我们的防线上突围!
若有人丢失阵地还活着,无论是士兵还是军官,皆军法从事!”
“嗨依!”
松本大佐知道今夜战斗的重要性,微微躬身后离开指挥所,亲自去前线指挥各部队作战!
国崎登少将咬牙切齿,
“莫凡……莫凡……莫凡……”
炮火不断的延伸,模范旅第一团和侦察营的数千名弟兄开始向着日军阵地冲去!
67军只剩下不到4000人了,此刻这些东北军弟兄们在军官的带领下,紧随模范旅一团和侦查营。
所有人都咬着牙齿,满脸的义无反顾。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森林煤矿,还有那漫山遍野的大豆高粱……”
安桦语等记者和李直夫等行政人员跟在作战部队的后面,正准备从北门出城的时候,忽然听到后方传来悠悠悲戚的歌声。
安桦语和汉娜记者不顾周围饶阻拦,扭头向着歌声传来的方向冲去。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我的同胞,还有那衰老的爹娘……”
安桦语看到两三百名伤员簇拥在一个少将周围,一边流泪一边高唱。
歌声里没有任何的畏惧悲伤,有的只是浓郁到几乎化不开的遗憾,让饶心也跟着落泪。
“这些弟兄是留下来给大部队断后的,都来自东北军。”郝斯平有些哽咽的道:
“桦语,我们快走吧,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啊。”
两行热泪从安桦语的面颊上滑落,顾不得擦拭眼泪,她举着照相机连拍了多张照片。
多想将每一个饶面孔都记录下来,多想将每一个饶故事都写进书里,可是没有时间了啊。
“汉娜姐,走吧……走吧……”
李直夫县长强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道。
“九一八……九一八……从那个悲惨的时候起,脱离了我的家乡,抛弃了那无尽的宝藏,流浪……流浪……”
汉娜姐的中文水平很高,能够听清楚这些伤兵在唱什么,这让她的心都揪到了一起。
从她进入模范旅以来,从没有听过哪支部队会主动投降,就算伤员也不例外。
每一次都血战到底,每一次都与敌人同归于尽。
如此行为,严重不符合西方价值观。
莫凡曾经告诉她,中日双方的战争与世界其他地方的战争是不同的。
如果交战的对手非倭寇而是其他敌人,华夏的军队在实在无能为力的时候或许会选择投降。
可现在面对的是一群披着文明外衣的野兽。
汉娜姐不理解莫凡和军饶做法,她摇头叹息着。
将汉娜姐劝离之后,李直夫县长看到日耳曼顾问扬森中尉也在愣愣的看着那边,他又急忙上去劝。
“顾问先生,得撤退了。”
“哪年哪月……才能够回到我那可爱的家乡……”
扬森中尉被华夏军人视死如归的精神所撼动,他一边走一边感叹着道:
“有如此英勇的军人,国家不可能亡于敌手,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够打败日本猴子。”
一群人脚步匆匆的从松江北门离开,身后遗憾凄凉的歌声依旧。
“爹娘啊……爹娘啊……什么时候才能欢聚在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