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癞子没读过几本书,对于读书人又怕又畏。
怕的是那些当官有权势的读书人,对于张玉这种没前途的穷酸书生,总是想尽办法去戏弄,寻求一种异样的快感。
刘癞子似乎是吃定了张玉,讥讽道:“我大哥可是县里的粪段,与三班六房的书办老爷是拜了把子一样的铁兄弟。”
“想要告我?就算你是秀才公,也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张玉以前只敢躲在娘亲后面,不知道刘癞子的本家大哥是粪段。
脸色一沉,知道今天这事不能善了。
粪段做的买卖,是清理县廓都人家里的粪便,这买卖听起来不入流。
银利却是一等一的丰厚。
这事不需要刘粪段亲自去做,每月在乡间雇用几名佃户挑粪,只要付给工银就可以了。
挑到乡间,转手一卖,就是庄稼汉争相买走的上好肥料。
刘粪段凭借这等空手套白狼的买卖赚了银子,每年给三班六房的班头书办不少孝敬,在县里是有头有脸的富户。
刘癞子不过是刘粪段手里的一个帮闲,仗着是刘粪段的同宗兄弟,开了一间茶棚。
三番两次的来王家要银子,是看上了张家的宅子。
宅子确实破旧不堪,地段确实不错,靠近城门。
刘癞子准备在这里开一间茶馆,便不择手段的借贷了子钱,逼迫张家用宅子抵债。
张玉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了,首先字据上确实是白纸黑字写的清楚。
另外,刘粪段和县衙沆瀣一气,就算没有这个白纸黑字,也能轻松霸占了王家宅子。
张玉紧紧皱着眉头,思绪飞快转动。
思索着破局的法子。
张玉现在虽然是朝廷通缉的要犯,以前却是前朝的枢密院知院,真要是动起手来这些人都不够张玉一个人杀的。
但是这样必然会惊动锦衣卫,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暂时躲避的地方,不能这么丢了。
张玉思来想去,只能用一种下作的办法了。
张玉伸手扶住了娘亲,就像刚才娘亲护住自己一样,把娘亲挡在了身后。
无论谁当上了皇帝,都有规矩二字。
只要懂得运用规矩。
即便是对面有十几名青手,依旧是丝毫不怕。
张玉在刘癞子等人愕然的目光里,反倒是上前一步,厉声呵斥道:“刘癞子,你可知殴打一名生员该判何罪!”
刘癞子等人顿时被张玉的气势所震慑住了,不敢上前了。
张玉见他们停在了原地,继续厉声呵斥:“张某虽然只是一名秀才,那也是功名在身,你们这些升斗小民只要胆敢殴打生员。”
“按照大明律,当绞!”
刚说完当绞,张玉直接躺地上了。
刘癞子等人彻底傻眼了。
这人也太无赖了。
跟着过来的几名帮闲,刚才还气势汹汹,瞬间就偃旗息鼓了。
他们跟过来帮衬,只是为了今晚的一顿酒菜。
酒菜再好,也没有自己的小命重要。
几名帮闲对视了一眼,拔腿就向外开溜。
“秀才公,今天这事和我们兄弟几个可没有关系。”
“刘爷,家里还有事,我们兄弟就先回去了。”
刘癞子没上过私塾,字都不认识几个,哪里知晓大明律。
即便不知道张玉这话是真是假,殴打生员确实是重罪。
刘癞子没想到自己竟然镇不住一个软弱无能的酸腐书生,只能回去请大哥。
瞅着躺在地上的张玉,留下一句话,灰溜溜的赶紧跑了。
“是你自己躺下的,我可没动手打你,最多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我会再来收钱。”
等到刘癞子几人跑的没影了,张玉赶紧从冰凉的地面站起来,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没想到这招还挺好用。”
站在一旁的张李氏,眼角抹泪:“儿,刘家在江宁县有权有势,他们想要宅子给他们便是了。”
“只要儿能平平安安的,娘这辈子死了也值了。”
张玉摇了摇头,拿起了墙角的破油纸伞:“娘放心,不光他们抢不走爹留下的老宅,刘癞子和他大哥也蹦不了几天了。”
说完,冒着风雨走了出去。
走向江宁县的县衙。
县衙内。
修建了一大片青砖绿瓦的精舍,井然有序,望不见尽头。
一座重檐脊兽楼阁,拔地而起。
显得格外古朴厚重。
画廊贴金画彩,漫延而去。
在各个精舍亭台之间,勾连成一条蜿蜒走廊。
楼阁门口。
站着十几名身材高大的仪卫,身材健壮,浑身透露着一股子上过沙场的烽火狼烟味。
目不斜视,纹丝不动。
朱棣坐在知县的官帽椅上,端着豆青釉盖碗一口口的喝茶,胡汉山站在旁边坚决不坐,一副王爷最忠心的狗腿子。
胡汉山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身上全是风尘仆仆的味道,喜滋滋道:“王爷,这份大礼怎么样,足够大了吧。”
朱棣怎么也没想到胡汉山要送的大礼,居然是张玉:“张玉可是元朝的枢密院知院,地位相当于大明的锦衣卫头子。”
“执掌元朝的枢密院那么多年,自从躲起来以后,就连毛骧找寻了多年都没找到,都快挖地三尺了。”
胡汉山当然知道张玉是有多难找,后来要不是主动投靠了大明,锦衣卫和通政司根本没有发现张玉的任何踪迹。
张玉越是难找,越是能够体现这份大礼的珍贵。
因为送的不仅仅是一位精通谋略的帅才,更是送给了朱棣一部分元朝曾经的细作体系。
元朝已经灭亡了,却还遗留着大量的番子细作,这些番子的所有消息可都掌握在曾经的枢密院知院张玉手里。
张玉越是珍贵,朱棣越是看不懂胡汉山了:“这么一份厚礼,送给太子岂不是更好,说不定太子登基以后,直接赏你一个世袭罔替的伯爷。”
胡汉山听到朱棣开始质疑他,没有半点的忧虑,反而是充满了欣喜:“微臣知道王爷为什么要把已经到手的张玉,还想着主动往外推。”
“不就是因为朝野内外没有一个人看好王爷,认为王爷没有一点君临天下的机会,恐怕就连王爷自己都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