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过:生,容易;活,容易;生活,不容易。
以前的周大牛,虽然活得不算滋润,但也从来没有饿过肚子,但是自从残疾以后,饿肚子成了家常便饭的事情。有心厚着脸皮,跑回自家去,白吃白喝,可以前他做过的事情实在是伤透了家里父母、兄弟的心,谁都不再待见他。吃了十几日的白食,最后被忍无可忍的几个兄弟姐妹给撵出了家门去。
没办法,谁家日子都不好过,何况他家里兄弟姊妹本就很多,连他在一起足有十个,生活的压力早就压得家人直不起腰来,又哪里愿意这个弟弟来白吃白喝。
最后饿得实在没有办法了的周大牛,喝了几杯烈酒,壮着胆子闹到了李天养的家里去了。当时的李德,正好带人出海去了,家里就剩下几个妇人和李天养当家。吴老夫人,本就是慈悲心肠的人;三娘又是知书达理之辈;而李天养呢,心里有愧,自觉毁了人家的大好人生;石头和四喜他们,作为下人,更是不敢做主;正好给了这周大牛的可乘之机,捞到了一笔好处。
从此以后,只要寻到李德出门的时候,周大牛就会从某个角落里冒出来,跑到李天养他们家里去大吵大闹一番;而当李德在家的时候,周大牛却犹如人间蒸发了一般,死活寻不到他的踪迹。几年下来,周大牛这个人,就像狗皮膏药一般,紧紧跟在李天养的身边,时不时地让李天养难受一番。
李天养有心想要解决这件事情,可泼皮无赖惯了的周大牛,早就看出李天养是一个好欺负的主儿,死死咬住他这张饭票不放。李天养的齐心堂成立以后,不是没有想过办法,给周大牛安插一个位置,好让他安心生活,可他周大牛却好,仗着李天养心善,把个齐心堂搅了个不得安宁。
让他看管仓库吧,他就敢夜里从仓库偷出东西来,卖到乡亲家里,换点银子去吃喝嫖赌;让他看门,他就敢把门开得大大地,自己却躲在一边偷懒睡觉;没了,只好让他做些打杂的活计,比如喂鸡、喂猪之类的,没成想,喂鸡、喂猪一段时日,家禽、家畜的体重不但不见长,反倒是越来越瘦。最后一查,这家伙偷偷把这些每日喂养的饲料给偷运出营地,贩卖给乡亲们喂养家禽、家畜,而他的所得,不过就是三两个铜板,连一壶劣酒都买不了。
就这样一个烂人,李天养还就偏偏拿他没有办法。
别跟他说什么心狠手辣,前世本就只是一个小商人的他,虽然不敢说什么慈善家,但是偶尔看见个把可怜的老人在那乞讨,他也会顿生恻隐之心,捐上个十块八块的,即使他明知道,这些乞丐可能是骗子,他也无怨无悔。更何况,按照因果关系来说,当初要不是他李天养逞能的话,周大牛也不会变成这么一个残废之人,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李天养都有责任帮周大牛负担起一部分责任,这是一个从法制社会过来的人,还没有被古代制度完全改变的一种惯性思维。
不是没有想过把这件事情告诉给李德,让李德来处理周大牛这个狗皮膏药;可是李天养即使不用思索,也能知道父亲李德会用什么样的办法来处理这件事情:要么打,要么杀。李德如今的地位,向来不是靠的什么大道理,靠的还不就是心够狠,手够辣吗?
要是被李德知道,周大牛这个不入流的混混儿,竟然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儿子身上去了,那怒火中烧,被人冒犯了的李德,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大家不用猜也能知道大概的结果。这,就是吴老夫人和三娘,李天养几人情愿瞒着李德,而不愿让他知道的原因。
一次两次,李天养也都认了;十次八次,李天养吸了口气,也忍了;可周大牛这人不知好歹,没完没了的闹,哪怕是个菩萨,也被他的行为,给惹火了,更别说,李天养本来就不是一个菩萨,仅存的那点愧疚之心也被周大牛给败了个一干二净。
思索一番之后,去年年底,李天养就纠结了一众少年,把这个泼皮无赖给绑架,给他背了份盘缠,送上了一艘前往内陆的商船上面去,落得个眼不见为净的好处。本以为,依着周大牛的脾性,到手的盘缠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他败得一干二净,到时候他周大牛就是想要回来,p怕是连回来的盘缠都没有,最后也只能是望洋兴叹,最后皆大欢喜不是?
李天养想得倒是不错,可是执行的人却没有按照他的意图行事。
这几年,周大牛的胡搅蛮缠大家都看在眼里,李天养的众多伙伴那个不是摩拳擦掌,想要帮李天养出上这口恶气的。可临了还是被李天养给压了下来,最后赔钱走人,不了了之。少年们都是热血之辈,更多的还对李天养的恩德记在心间,谁又愿意看着他被个无赖欺负,要不是李天养有心压制,周大牛就是有十条性命怕是也会葬送在一干少年们的手里。
李天养把事情交给少年们,少年当面答应李天养,背后却瞒着李天养,把个周大牛狠狠地教训了一顿,打得他是哭爹喊娘,哀求连连。而李天养要求的盘缠,更是被一干胆大妄为的少年们给昧下了大半,就是剩下的小半也没落到周大牛的手里,直接被少年们收买了一个随船出海的船员,让他每日都来敲打几回周大牛,帮李天养出出这口恶气。
周大牛这几年本就没有正经干过一回劳动,全靠着李天养的救济过活;加上残疾之身,多少有些后患,这身子骨本来就不比以前了,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折磨。商船还没有开出多久,这人就病倒了。
古代医疗条件本来就差,这一艘商船里,又哪里会特意备上一位大夫郎中呢?眼见着这人不成人样,出气多进气少,怕惹来麻烦的船主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当晚就找了两个心腹之辈,把周大牛推进了海里去了。大海跑船的人,那个不是胆大妄为,心意果断之辈,要不然也不会干这一行了。
也是周大牛命不该绝,船主丢人的地方,离陆地其实并不算太过遥远,迷迷糊糊中抓住了一根不知从哪里飘来的枯木,总算是被一艘出海打渔的渔船给救了上来。等到他们上岸的时候,周大牛才知道,他们早已在琼州府衙地界了。死活熬过病痛的折磨之后,死里逃生了一次的周大牛,满腔怒火地发誓要找回这个场子。
几年下来,被李天养一次次服软给误导的周大牛,早就忘记了李德这家人是个什么心性的人物,踏上了回家的路。为了回家这个怨念,路途中的周大牛乞讨,偷窃,什么样的事情都做尽了,每次受难,他对于李天养的怨恨就又多了一分。等到他拖着一条瘸腿,辛辛苦苦从数百里外回到村子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四五个月。
看着眼前魂牵梦萦的熟悉场景,周大牛喜极而泣,趴在地上放声痛哭了一气。
事情就是这么奇妙,本以为会苦尽甘来的周大牛,擦干眼泪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还没有走出进村的第一步,就被偷偷溜出村玩耍的几个少年给发现了。好死不死地,发现周大牛的少年当中,就有一个是当初胖揍了这家伙的。
陡然发现这个原本应该出现在大洋彼岸的人,突然出现在了自家人的面前,心里有鬼的少年着实吓了一跳。不过,读了点书,学了点文化的好处就体现了出来,少年转眼之间就想到了办法。先随意找了个借口,让身边几个伙伴把周大牛先控制了起来,他自己却跑回了营地,把消息告诉给了当日犯事儿的一伙人。
能为了李天养出头的少年,说白了还不就是当初一起光着屁股玩到大的那一村同伴吗?领头的人就不出吴杰跟甘大彪两个家伙,甘大彪出主意,吴杰带人干事儿,这事一直以来的标准配置。暗地做出这些事情的少年们,还真怕东窗事发了,为李天养惹出偌大的纰漏来。他们可是知道,李天养这人实在是个硬不起心肠的人,要是再被周大牛赖上,那还真不知道李天养又会被这无赖给敲诈多久。
索性,一干家伙一不做二不休,悄悄摸出营地,把早就被控制住了的周大牛又狠狠地揍了一回。惯于出馊主意的甘大彪,更是教唆着吴杰下了狠手,拿出一把匕首,在周大牛的身上比划了许久,用周大牛的生命安全做着威胁,逼着他赌咒发誓,再不回谭门村了。为防万一,也免得周大牛这泼皮以为大家时跟他开玩笑,吴杰一伙人干脆地对着周大牛的瘸腿,狠狠地来了几下,吓得周大牛这个外强中干的家伙真以为少年们要了他的性命。
就这样,还没来得及看见曙光的周大牛,被一群少年给打入了无尽深渊里。长久以来累积下来的怨恨,加上一直以来的不甘心,让周大牛这个小人再也没有了顾忌,只想着报了这一份仇怨。拖着一身伤势就回到了乐会县城,找到了县衙里的一个捕头,告发起李德的身份来,却完全忘记了李德的凶残,以及他的亲人当中,也有几个做着这份行当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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