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黑暗在孤独中蔓延,烛光点点照亮了河面,你又会记起谁的容颜……
——引言
夜幕降临,一片昏暗。
男子倚靠在窗边,深邃的眼眸看着窗外的夜空,他的身形极为欣长,一袭贴身的玄色云翔符纹劲装,腰间系着犀角带。他的相貌颇为俊秀,气质潇洒,一丝微风吹入屋中,吹起他半边长发。
他没有点灯,似乎很喜欢被黑暗包裹的感觉。
对于父亲的记忆,他一直很模糊,是叫玄尹还是堰尹他也不清楚,反正这都不重要了,因为他已经死了……
有人说他的父亲和宗主阳鼎天是生死之交,曾是烈山宗位高权重的副宗主。不过,宗主从来没有提及过此事,他也从来没问过……
他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死于仇人的追杀……
那时他不明白,一个守陵人,为什么会引来那么多人的追杀,最后连他的一对子女都不肯放过。
他抬起右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淡青色的发丝被揉得有几分凌乱。他失神片刻,最后一声苦涩的笑。
这么多年了,每次想到烦心事,都会下意识地抓自己的头发。
记得那时,她总是喜欢扑倒自己身上,把自己的头发搞得一团糟,然后狂笑着跑开……
现在偶尔还会在记起自家姐姐由近及远的背影,以及她那发癫了的笑声。
不过,记忆中最后一次看见背影的时候,却没有熟悉的笑声……
陵墓前风雨大作,电闪雷鸣。父亲让他们姐弟躲到屋里以后,便走了出去,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最后掀开门的,是一阵狂风,和电光闪灭下出现在门口的人影。
而那个人影,不是父亲。
她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义无反顾地跑了出去,留下了自己记忆中最后一个背影。
剩下的事情,却是记不太清了……
他轻轻解开衣衫,在他的胸前心口处有一道浅淡的疤痕。
最后房屋被仇人放了一把火,火势熊熊在风雨之夜竟没有半分减弱,房屋被大火燃尽。他最后还是被仇家发现,然后就是心口处的这一刀。
他的命是被宗主用一把泛着炎光的赤色玉尺救回来的。据说,那是烈山宗的至宝,宗门中的几位长老都没见宗主用过。
一水秦淮,与君相憩。
那淮水岸边,自己曾不止一次地回去过,只是一切早已物似人非。
陵墓依在,屋舍残破,唯是那人却再也不在了……
“尹憩,尹憩,你还真是人如其名啊。靠在窗边也能睡着……”玉臂轻柔地环住了自己的脖颈,一对柔软贴上了自己的后背,一个妩媚诱惑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吐气如兰。
但尹憩却不为所动,用手把那个勾引自己的脑袋推到一边。轻声说道:“我没睡着,我只是在想一些往事!”
女子揉了揉脸,丝毫没有觉得尴尬,依旧趴在他背上对着他耳边吹了一股香风,然后才站起身来。
“你这房间还是如以往一样不点灯啊。”女子走到桌旁,葱白的手指一点,那桌上的水晶琉璃灯盏便亮了起来。
荧亮的灯光闪烁,照在女子妖娆动人的面容上,身材曼妙、凹凸有致,一袭白衣蹁跹,抿嘴浅笑间,眼神中波光流转,魅惑至极。她穿着一件修身的白色纱裙,衬得纤腰盈盈一握,薄纱之下一双修长莹润的美腿若隐若现,给人一种无限的遐想和诱惑。
“怎么,看呆了,那你想不想要我啊?”女子抿唇一笑,身姿袅娜地走到尹憩面前,俯下身子,顺着衣衫的领口望去,依稀可见一抹外泄的春光。
尹憩蹭的一下站起身,修长的手指勾起了女子的精致的下巴,撩人迷离的嗓音在女子耳边轻语,伴随的还有低沉的喘息。
“白夜,你再这么诱惑我,小心我真的把持不住,把你就地正法了。”
看到对方这副模样,白夜后退一步,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曼妙的身姿随着起伏抖动;笑声如同银铃一般,清脆悦耳,但却有几分媚意。
尹憩无奈地抚额,他知道,自己又输了!
也是,对付这个妖精一样的女人,自己从来没赢过。
“怎么样,心情好些了吗?”白夜眨了眨眼睛,轻笑道。自己也是看他一副回忆失神的模样,才专门诱惑他的。
“没有,心情更糟了。”尹憩别过头去,赌气似地说道。
“哦,真的吗?”白夜娇笑,脑袋往前一凑,魅惑地问道。
“好了,别闹了。”尹憩吓得向后退开一步,连忙岔开话题。“宗主让你办的事,你办完了吗?”
“当然是尽快搞定了啊。今晚是七月十五,我自然是要放下所有事情赶过来来陪你啊。”白夜柔声道。
“我等了你很长时间,你这么晚了还不来,我还以为你忘了呢。”尹憩轻声说道。
“真是的,这么多年,我哪次失约过。今晚对你来说意义非凡,就算是误了宗主的事让他责备,我也不能误了你的约啊。”白夜嘟嘴说道。
“今天不是什么好日子,也就只有你,能陪我了。”尹憩坐回椅子上,经过白夜这么一闹,自己心中的伤神之感却也少了些。
只不过,今夜,与他来说,必定是个感念伤神的夜晚……
天色越发暗了,尹憩站起身,取出一枚乾坤戒戴在手上。
“子时快到了,我们走吧!”尹憩上前紧紧握住白夜的手,眼瞳中红蓝两色光泽大放异彩,时空灵纹之力划破虚空。下一刻,两人就出现在一条江水边。
夜色浓重,天上只有一弯寒月,岸边孤零零地坐落着一座陵墓,墓碑高约三米,上却无有一字。而在那陵墓百米开外,有一处被烧毁的房屋,残骸依在,似乎并没有百年岁月而有所改变。
他走到江边,从乾坤戒中取出几盏莲花河灯,点燃了上面的烛火,俯身把它放入了淮水之中。
“三百年了,每年中元子夜,你都会来这里放河灯。”白夜也拿起一盏河灯,放入江中。本来漆黑一片的河面上突然多出几点飘动的灯火,那几处灯火在河上随着流水移动,层次错落,让人觉得很是美丽。
“我本是一个早在三百年前就应该死去的人,让我坚持活到现在的原因,就是因为她还没有回来。”尹憩看着莲灯上摇曳着的烛火,说道。
“中元子夜,燃莲灯于水上以烛幽冥。既然你认定她没有死,为何要放游这祭奠的河灯。”白夜轻声问道。
“在我记事起,父亲便是一位守陵人,我对他为数不多的记忆,就是小时候他带我和姐姐在中元子夜放河灯。后来,就变成了我和姐姐放灯,他坐在陵前远远看着。”尹憩把手伸入江水中,冰凉冰凉的。“那天,她对我说,她会回来找我的。那她一定会回来,我将这座陵墓,甚至连烧毁的房子都保留下来,就是她回来能找到这个地方。这些放流的莲灯,会随着这一江淮水,漂到五湖四海,或许有一天,她会看到这些河灯,知道我在这里等她。”
“是吗?”白夜看着这顺着江水而下的河灯,眼神闪烁不定。
“人活太久了,总会去回忆过去。”尹憩坐在江边,眼睛望着远方。“有些事情我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但这么多年过去,我也不清楚自己还记得多少?”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找到她,但又总想着要做些什么。宗主于我有恩,我必须留在他身边报恩。而且,宗主也说过,烈山宗现在是一把保护伞,能够保证我的仇家不会找上我,我不能离开。但每年中元子夜,我都来这里放几盏河灯,总希望这些河灯能漂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让身在六界某一处的她可以看见。”
“我,还在这里等她!”
白夜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他的身边,头轻轻地倚在了他的肩上。
她知道,这个时候,她不需要开口,只需要认真的聆听就好……
“三百年来,少时的记忆却已经越来越模糊了,而我却总是会不停地想记起曾经的人和事,在漆黑的夜里不停地去想……三百年前的那个中元之夜,风雨大作,她最后留给我的那个背影……我想不要忘记,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活了几百年……”
冷月纤纤,江水愈发凄寒,几点零星的灯火随流而去,越漂越远。
尹憩坐在岸边,眼神闪烁望向远方。
三百年来,他有想过,那个人,可能永远也回不来……
可他还是会等,等待那个可能再也回不来的人。
靠在自己肩上的白夜呼吸已经变得绵长,他轻笑着摇了摇头,右手搭住了她的香肩,将她轻轻搂入怀中。
这么多年,若非有她相伴左右,自己独自一人,还不知能不能坚持下来……
夜色渐渐褪去,天际出现了一抹初日的红光,映在江水之上,水光凛凛泛着霞光的波纹,很是美丽!
尹憩仰首,眼中闪烁着红蓝两色的光芒。
一水秦淮,与君相憩。
尹淮,你到底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