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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安定睛去看,这位徐某不是徐珵还是谁人?他原以为自己豁出去了,不要脸不要节艹了,想不过徐某人居然走在他前面!万安看着这原本臭不可闻的徐珵现时投了丁家都能翻身过来,当下再不迟疑。
“门下沐恩小的万某叩头跪禀!起火恐怕是不妥当,不如还是虫蛀加之潮湿、散落的缘故,要好一些,也显得自然!”难为万某人在决定向徐某看齐的同时,还有空在考虑丁一交代下来的事,别瞧不起人家没节艹,没这份脑子曰后万安也爬不上首辅的位置。
丁一扬手止住徐珵的话头,示意万安说下去,后者咬了咬牙道:“可是学生只有两个忠心家人,恐怕人手上应付不来,不知先生可否……”他这是要人手,也是自请丁一派人监视,以免曰后漏了风声,说是他做的。
听着他的话,丁一点了点头,对刘铁说:“去吧,带上雨城,把君玥那个班也带上。”待着刘铁和万安走后,丁一用起茶碗喝了一口,淡然道,“你也去,若有异动,刘铁要下不了手,不必犹豫,杀了就是。”
阴影之中,从不曾走出阳光下的影子应了一声:“唯。”便从窗而出,不知所踪。
徐珵吓得不行,影子没说话时,他压根就没发现那里还有个人。
“起来,不必这样。”丁一轻轻地踢了踢徐珵。
看着徐珵起了身,丁某人不禁又是一声长叹,他记起来了,徐某人这厮,历史上也是做过一任首辅的。只是先是徐珵,后是万安,怎么自己收进囊中的,全是他娘的不是被定姓为歼相,就是伟哥首辅?
这么整下去,感觉自己越来越黑暗啊。
不过丁一知道,他并没有太多选择。
他需要钱,很多钱。
别说他能依靠的只有记忆,就算带个电脑装满资料过来,发明,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成功,就算按着步骤,按着配方,总还有个熟练度的问题吧?除非随身带个基地吧!或是能自由穿梭时空,不然的话,每一项发明,都意味着烧钱。
越是超越时代的发明,就越需要超越时代的烧钱,只有在烧钱之中,慢慢实验出配比,让工匠熟悉流程,在失败里修正,最后才能得出他想要的东西。
“说吧。”他有些无奈地冲徐珵说道,“如玉要返京述职么?”
徐珵点头道:“是,先生明鉴,乃是将军遣学生先来打个前站,此次随将军回京,还有一百十一有功将士,要由朝廷封赏……将军差学生来问,在南海收罗了七百孤儿,皆身家清白,是运到容城还是运到京师?”
“不,你马上回去,叫她把这些孩子,全部留在南海,广东布政使司,建雷霆书院广东分院,国土安全局衙门各个行局,近期都会有一两人辞官,到时会去南海充任教习。”丁一揉着太阳穴,很快他又否决了自己,“算了,送到容城吧,一摊开又是一大笔费用支起,耗不起……你先坐下,用杯茶,等我再想想。”
这似乎是注定是一个无眠的夜。
丁一被万安所透露的密旨,弄得有些心神不定。
景帝这个绞绳圈,丁一倒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套在自己颈上的,但这一回很明显是又收缩了一节。万安作为一个擅长投机的人,很多东西他看得很准;作为一个官场中正正经经历练过的人,他能比丁一更敏锐地明白一些东西。
但有些事,靠能力智商,终不比丁某人提前知道历史走向来得准。
老老实实去当官,丁一不是没想过。
特别是在于谦收他为亲传弟子之后的时间里。
自己老实一些,夹着尾巴做人,碍于于谦,景帝也有很大可能留一条生路给自己。
这不比先前叫他去当光禄寺少卿的时节,如果构陷弄臭丁一,于谦也跟着臭的,于大人这么重身后名的人,肯定是不干的。
问题是几年后,英宗复辟,石亨和徐珵要杀于谦时,自己能如何?
也许,只能和英宗一样,说一声:“于谦是有功的。”
就这样吧?
如果到时徐珵想起现在投到自己门下的屈辱,要报复自己,怎么办?
好吧,就算没人动他,撑到英宗干掉徐珵和石亨吧,然后景泰八年,干掉石亨又用了一些时间,多久丁一记不清,总之十余年过去,自己也过了而立,到时再来做事,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用?天顺八年英宗就死了,然后上来的皇帝是否还会跟英宗一样念旧?数朝元老若是权柄太大往往是不讨喜的,而无权柄的话,丁一又能做得了什么事?
什么都是假的。
唯有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实力,才是真实可靠的。
“吉达。”丁一唤了一声,那个壮实的蒙古人飞奔而来,丁一对他道,“回草原去,去都音部落,告诉他们的首领:三颗药喂你妈吃。”
“塞苦腰喂、喂、喂……”吉达的大明官话还是不利落,学了许久,才终于学会了,领命出去,不一阵,就听着几匹马奔驰而去的声音。
丁一做这一切,都没有避着徐珵,这让后者极为激动,因这让他感觉到自己被信任。
“你信任我吗?”丁一向徐珵这么问道。
徐珵愣了一下,但马上就回答道:“学生思量着,雷霆书院是个读书的好地方,犬子顽劣,还请先生垂怜,许其入书院……”这就是交付质子的腔调了,把儿子派到容城去给丁一为质。
“这些对我来说,全无意义。”丁一打断了徐珵的话,为质?有什么用?这完全是在赌对方道德底线了。若是对方毫无底线的,妻子死了可以再娶,儿子没了,就徐珵这年纪也不是不能再生。不说远的,就英宗吧,瓦剌捉了他,大明可有为此屈服?而且作为华夏的角度来讲,不论是谁,不论现在或将来,也不会有人认为大明应该屈服吧?
丁一望着徐珵,后者不敢回避丁一的眼神,只是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垂手而立。
“人若被逼急了,若被激怒了,往往就会下意识,你明白‘下意识’的意思吗?对,就是不假思索,可以这么说,就会不假思索以他最为擅长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例如元玉你一样,你很擅长依附他人而得利,所以当上皇北狩,你看出当今是想撤的,所以你就提议迁都;当自己名声不好,你就去找首辅,找我……我跟你也是一样的,只不过你我擅长的东西不一样。”丁一缓缓地说着,眼光始终盯在徐珵的脸上,这让后者很紧张,额上的汗水愈来愈多。
他知道丁一说的是实话,也是真话,是在跟他推心置腹。
但他没有理由不害怕。
在王振还没倒台的时候,徐珵知道丁某人就杀了不少人,一回在京师里,一回在郊外。
徐珵甚至曾经听过顺天府的差役在寒碜专门行刑的刽子手同乡:“狗屁,你就别吹了,丁如晋一晚上杀的人,比你他娘的一辈子杀的人还多!”那时候,他还没有被人称为丁容城的资格。
后来去了土木堡,能逃回来的军兵,九成九都在述说丁如晋怎么杀人,也许他们在吹牛,是通过吹嘘丁如晋对阵瓦剌人的英姿,来遮掩自己逃跑的不堪。但确确实实,丁某人就很会杀人。那时他只是被人称为丁大侠,记得仿佛还有个风雷镇九州之类的匪号。
徐珵那时,还在家里对此嘲讽过:“秀才不象秀才,豪侠不象豪侠,不知所谓的人物!”
再后来,他在猫儿庄的瓦剌大营里杀人,他护着上皇杀回了大明,已经没人叫他的什么外号了,不论朝野江湖说起皆是称之为丁容城,士林也没有人去指摘他的秀才身份,就算是举人出身,也老老实实唤一句,容城先生。
到了京师保卫战之后,江湖人开始又唤起丁大侠了。徐珵不是江湖人,但他懂,就跟身故殉国的老英国公一样,江湖也是唤他做张老侠。显得亲近,因为人家的位置已经太高了,叫一声丁大侠,是一种类如炫耀着首辅是我同乡的骄傲,提醒着丁容城与江湖有那么一丝香火情份。
而丁一在提醒他,如同发现被背叛,他就会用最擅长的事来解决问题。
若是于谦,大约会不屑地挺起胸膛,再说一句:“一腔热血,洒于何地!”于谦这种人压根就不会怕死。但对于徐珵这种人来讲,他怕,是入骨的恐怖。这比皇帝要他流徙三千里还可怕,比圣旨下来抄家杀人还让他绝望。
因为只要足够不要脸,哪怕是皇帝要杀人,还能逃亡,隐于江湖,或乘舟出海从此去国;甚至更绝一点,投敌塞外。
但如果丁一要杀他,徐珵不知道能逃到哪里去,他不是于谦,他也精通很多事,包括江湖事。丁某在江湖已成为了一个图腾式的存在,就算他立时暴死,只要他死前传出一句,诸如:徐珵国贼,陷我于死,侠之义者,当为国诛邪!
江湖人会相信的,甚至杀得了徐某人的人,或会在江湖中一时名声雀起。
丁一擅长的事,在徐珵看来,就是两个字: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