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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年内,七处承宣布政使司有很大把握尽数土改完毕,不是在于三五年的功夫,而是在于丁一这将近十年的努力。1▽顶1▽点1▽小1▽说,他用将近十年的时间,在沙场上创造了多少个不可能实现的奇迹,又用这近乎十年的光阴,实现了工业化的雏型,更把广西作为一个试点,展现在世人面前,让所有的质疑都变得苍白,让贫苦底层的百姓和士大夫阶层的矛盾,变得尖锐。
在说书先生和天地会、忠义社于民间的煽动里,让这七地的民众,渐渐地抬头,让他们不再怨命,不再把所有的艰苦都归结于命运,甚至是祖坟所葬的位置。他们知道了自己的劳苦,是因着士大夫阶层的剥削,敢不敢言是一回事,至少在这七地之间,很多底层民众,不管敢不敢开口,心里至少已有这么一个认知。
更何况丁一用这近乎十年的时间,为他自己的信用做了一个极好的备注。
如果按他方才布置的,那这十年,就白白的浪费了。
所以张玉执着丁一的手:“常道是,悔教夫婿觅封侯,今日我却不得不说,先生,退不得!退不得啊先生!”退不得就是要进,那就是要取而代之,就是要望向那张椅子,最为不济,也要割地而据,成就霸据七地的藩镇之实!
“你说的,我无从反驳。”丁一有些落寞,他点了点头,良久没有开口,过了许久的沉默,才轻轻挣开张玉的手,抬起头来望着她。“见谅,我的朋友不太多。世界很大。总有我立足之处。我还不到三十,便是从头再来。二十年后,华夏于海外……”
张玉一把按住丁一的手,很认真地对他道:“那先生十年之前,就不该上京!应和忠叔、如玉,远赴海外,另立大统!先生莫寻托词,当年先生不过秀才,忠叔以江湖豪雄之力,犹能将胡山等人家眷送到淡马锡!”
“那是王世叔派了船只和人手啊!”
“便无此助。忠叔便不能成行?”
“这,也许能,但要艰难许多吧……”丁一被她逼得有些气短了。
张玉松开了手,向丁一问道:“这十年光阴,君甘于虚度?”
“也不算虚度……”丁一说着却是连自己都觉得无力了,他不禁举袖掩面,“莫再逼我,容我想想!”然后他就起身遁走,出门还摇头苦叹一声。“知己弄成老婆,便是这等下场!”
他内心深处,总归还留存着一份平民百姓的真挚。
出卖朋友,对于大人物来说。那有什么好考虑?别说朋友,就是父子兄弟,又算得了什么事?刘邦为了争天下。项羽要煮他爹,他说分一碗给他;李渊逃难时。连自己儿女都蹬下车去,还蹬了几回。以免车上太重,马跑不快;宋太宗是怎么得天下?烛光斧影,千古之谜,说的就是疑他暗杀了宋太祖!
朋友?朋友算得了什么东西?
就是大商贾,朋友也都是用来出卖的,没有出卖,大抵是因为那价钱不合适吧。
只有平民百姓,才会对此有所顾虑:他是发小,他是挚友,就这么害他而得利,怎么安心?利益看着虽好,但他是朋友,终是不忍心!
良心这玩意,细看青史,往往更多的,留存在底层的平民百姓心中。
而当这些百姓开始脱离自己的阶层,往往他们也就学会了,如何把良心抹去。
不论丁一爬到什么位置,不论他拥有什么样的实力,抹不去的,总是一份,赤子之心。
但对于张玉来说,却就不然了。
“先生于国家是英雄,于江湖是大侠,于士林是大贤。然自古圣贤、英雄、大侠,安有得据霸业?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终不过是死士;孔孟得千古之名,不过其道得帝皇之用;骠姚英年早逝,不亡于大漠弓刀,亡于大汉;武穆英雄,终得风波亭之悲!我断不教先生成英雄,成大侠,成圣贤的,汝等意若何?”
堂间所坐诸人,听着纷纷起身,有杨守随、刘吉、曹吉祥、文胖子、丁君玥、苏欸、张懋,还有负责着京师天地会、忠义社组织工作的金玉鹰、柳满絮两人,包括被关押起来的魏文成,更有安全局衙门里,十数名原先在魏文成手下做事的丁一弟子。
除了文胖子和杨守随之外,其他所有的人等,都答道:“弟子附议!”、“奴婢附议!”
“胖子没有什么脑子,少爷去哪,胖子便跟到哪,四奶奶,您说的胖子觉得有理,只是胖子就不是个能拿主意的人。”文胖子一脸憨实地抱拳回了话,然后就退到一边垂手而立,不再开口,他的态度很明确,无非就是觉得张玉所说的,是有道理,但他不愿、不敢、不想背着丁一做任何决定。
杨守随原本是斟酌了一番,想说一说自己的看法,听着文胖子的话,却就笑道:“学生也然,便如文叔一般。反正辞呈已递了上去,接下来无官一身轻,却正好到先生跟前,洒扫侍候;学生家里兄弟多,带小孩却是熟手,若是先生不嫌弃,带着小少爷玩耍,便是学生所求的活计。”
不管别人怎么看,提督第二师的首领官,来府里给丁一带孩子这事是不是很扯蛋,反正杨守随是不打算掺合,直接也退到文胖子边上,相视一笑,也不出声。
“人各有志,也不强求。”张玉点了点头,对着余下的人说道,“先生的折子已递了上去,皇帝若是还念些旧谊,这两日应就有旨意下来,教先生南下回两广了,那么到了两广之后,召集杜展之、万循吉,却行谋夺;若是天家绝情,这两日也该有手段下来,安全衙门这边,按先生吩咐,由文叔掌总之外,文成也是把持这事务多年,汝等抄送一份节略给文成,若有什么见地,也可以和文叔互相印证;第二师退役人员想来是不少的,君玥过去帮帮维贞,先生定下来的事,却总要办好才行……”
她一件件地分配下去,全然不乱,包括让柳满絮那边如何勾连宫中万贞儿事宜,以及让曹吉祥去联系天津守备处,安排万一皇帝向忠国公府下手时,撤退的路线;连张懋也领了任务,这两日要把英国公府和忠国公府南下的人等、细软安排妥当。
众人安派完毕,出得堂去,曹吉祥与刘吉行到僻静处,却低声说道:“看来攀着这位主子,却是无错!”刘吉也点头道,“虽无武曌之强横,也有高皇后之气魄!”武曌就是武则天,高皇后说的自然不是本朝的马皇后,而是汉高祖的皇后吕雉,也是临朝称制的人物。
魏文成行了过来,却低笑道:“若无吕后,高祖安能抵定天下?”这话有些重,但也不是胡说,吕雉嫁给刘邦之时,刘邦不过是个泗水亭长,说来正如张玉与丁一相知相恋,一个是英国公府操持诸事的小姐,一个不过是容城出来的小秀才!
刘邦亡命天涯,吕后独力支持家庭;丁一远征七海,当时不也是张玉在两广坐镇么?
这么一计量,曹吉祥和刘吉也纷纷点头,都觉得有张玉来替丁一下这个决心,大事可期!
丁一无非就是迈不过跟英宗的友情这条线罢了,否则的话,就算最不济,也要霸据七地啊,哪会弄得这么凄惨,远走海外!
文胖子和杨守随很自觉,后者当天下午就去莫蕾娜的院子请了安,然后告诉莫蕾娜自己想看看能不能带孩子去玩。莫蕾娜知道这位是手握万余虎贲的人物,又于数日前的大变之中,忠于自己的丈夫,笼络这等人物,对她复国大计,自然也是臂助,哪会有什么拒绝?
于是杨守随这提督大明第二师的军头,就抱着小孩在忠国公府里,玩耍了一整个下午。
至于文胖子,因为丁一上午让刘吉上了折子之后,就什么人也不见,自己跑去训练室打沙包,说是他要自己静一静,还号称谁敢进去,就一枪崩了。所以也不用文胖子侍候,于是他就低眉垂眼跟着张玉身边听候使唤。
这是一种态度,这两人就是不掺和,但也不会去告密坏了张玉的谋划。
但世上总是有一些东西,有一些简单而纯朴的东西,却能让很多复杂的谋划,变得可笑。
就是这一天晚上,终于有人走进了丁一的训练屋。
“出去!老子谁也不想见!”丁一背对来者咆哮着,用力地扫踢着沙包,因为出腿的快速和力量的整中,沙包并没有飞起,而是不住地颤抖,就象来送晚饭而被吓坏的丫环。
但来者并没有停下步伐,脚步声继续向丁一靠近。
这让丁一极为愤怒,他本来就有很严重的战场创伤后遗症,在这种痛苦的时刻,原本就压抑的症状就爆发出来,他甚至很想杀人,之所以把自己关在训练室,是因为他害怕自己真的会失控,提刀而出,去把王文、石亨、孙镗的家小都杀了,以平心头之恨。
所以对于此时要来劝他的人,丁一已无可忍,回身便是一记高鞭腿。
只不过当他看着来者,那堪堪踢到对方太阳穴的脚,却就被他自己硬生生停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