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的夜很凉,尤其是在太平教的总坛。
张角端坐在蒲团之上,手里拿着一缕白色的胡子,面前是一面光亮如银的镜子。
“我说老张。”刘伟百无聊赖的躺在自己亲手设计的懒人沙发上,看着已经摆弄镜子一天多的张角。
昨天晚上不知道哪个虔诚的信徒给张角送来一面镜子,没什么见识的张角如获至宝。
放在大殿的正中间,刘伟睡前他在对着镜子摆弄自己的头发。
天光大亮之后,刘伟起床睁开眼,张角依旧保持着刘伟睡前的姿势,有所不同的是,昨晚摆弄的是自己的头发,清早摆弄的是自己的胡子。
“老张,我叫你呢。”刘伟吃完晚饭,外面的天黑了,张角还在乐此不疲的端坐在镜子前,拿着精巧的梳子仔仔细细的梳着自己的胡子。
刘伟坐起来,撩起来锁链,拿起筷子冲着张角扔去:“我说老张,你怎么那么没出息,一个破镜子,你照了一天了。你怎么那么自恋呢?呵,合着你那胡子是假的啊。我说呢,你这辈子的身体看起来也不大,怎么就长那么长的白胡子。”
张角面带微笑,看着镜中自己甚是满意,道:“仙界中可有这种宝物?”
刘伟不屑的一笑,道:“都说你没有见识,这种玩意,要多少有多少。”刘伟忽而喃喃念道:“唐尧虞舜夏商周,春秋战国乱悠悠,秦汉三国晋统一,南朝北朝是对头,隋唐五代又十国,宋元明清帝王休。”
这是他前世玩一款网络游戏的时,游戏某个科举日常考到的知识点:中国历史朝代歌谣。
因为每天都遇到,时间一长,极度不喜欢记东西的刘伟反而对这几句话很熟悉。
“不对啊,我记得哪个游戏里曾经有过一个剧情,说镜子这玩意在清代还是明代才有的。从老外那里进口来的。”刘伟左右无事,琢磨起来:“现在是炎朝,原本的历史是没有的。”
“老张,炎朝之前是哪个朝代?”刘伟忽而高声叫道。
他这一嗓子,让正在贴胡子的张角粘错了位置,面带不快,没有说话。
一旁端坐看书的张麒麟道:“炎朝之前为南陈,南朝和北朝时期。”
刘伟心中寻思:“南北朝之后就是炎朝,原来的历史南北朝之后是,唐尧虞舜夏商周,春秋战国乱悠悠,秦汉三国晋统一,南朝北朝是对头,隋唐五代又十国...”刘伟记不住,又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心道:“是隋唐时期,原来历史是南北朝之后是隋唐,这炎朝也就相当于是之前的隋唐。唐宋元明清,唐到明清还有好几百年呢,怎么镜子那么快就出现了?”
张麒麟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却感觉到肯定有问题,站起身合上书,道:“刘先生,有什么问题么?”
张角虽然一直叫刘伟邪魔邪魔,但自从上次刘伟给师徒二人讲了一番二十一世纪的畅想,张麒麟就改了口,从邪魔变成了刘先生。
刘伟摇了摇头,翘起二郎腿,道:“没事,我能有什么事。老张,我给你说,你说的仙界不仅有这种镜子,还有一种叫做相机的东西,手机也可以。镜头对准你,咔嚓,哎,就把你的照在了照片上。”
张角道:“现在也可以,殿外有画师,若是想记下今日之景,召来画师就可以。”
刘伟哈哈一笑,道:“不一样不一样的,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你这镜子是从哪里来的?”
张麒麟对刘伟说的照相机兴趣极浓,心中想象着照相机的样子,却没有头绪。他从怀里拿出一本小册子,打开来,将刘伟说的相机、手机、镜头、照片等自己完全听不懂的名字全部都记了下来。
小本本上面密密麻麻的记着各种名词,像是笔记本、电脑、自行车、电子邮件等等全部都是从刘伟嘴中获悉的。
“凉州的一个富商,说是从京师花了不少钱买的。”张角将最后一缕胡子贴好,在镜子前照了又照:“千里迢迢从长安运到凉州,花了不少钱,也是一番孝心。”
刘伟不以为意,难怪,原来是从京师运来的,这就说得过去了。
上一世的隋唐时期,尤其是唐朝,京师长安不少胡人。现在虽然不是唐朝,但京师长安的老外应该不少。
“还别说,你的脑残粉还真的不少。“刘伟有些羡慕,张麒麟皱了皱眉,拿起笔在本子上记下来三个字:脑残粉。
刘伟接着说:“是从哪国人手里买的?弗朗机人么?”随后又笑道:“算了,估计你也没问,等下次有空了问问,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说到这里,张角的面色沉了下来,他破天荒的将镜子收好放在一旁,道:“是户部的尚方局制造的,不是金毛蛮夷带来的。”
“尚方局?”刘伟愣住了,万没想到这镜子居然不是老外贩过来的,而是户部做的。
“这,这,难道这炎朝的科技树点歪了?”刘伟十分差异:“这是要点错了资本主义的技能点了么?”
张角不理会他说的这些胡言乱语,张麒麟拿起毛笔,又飞快的记录下来:科技树、资本主义。
“你说,有没有可能,仙界不止你我,还有其他人也转世了?这个人前世在仙界专门做镜子的。”张角说出来一句让刘伟整个人浑身冰凉的话。
刘伟目瞪口呆,大脑停止了转动,寻思着张角的这句话,许久,道:“也,也,也许,有这个可能,可能吧。”
张角站起身,悠悠的叹了口气,拿起一旁翠绿的九节仗,走到窗户前抬头看着外面圆圆的月亮出神。
门外的小道童的声音传来:“启禀圣主师尊,二师兄求见。”
张角没有说话,刘伟呆若木鸡,在回想着张角刚刚说那句话的可能。
张麒麟收好自己的小本本,道:“让二师弟进来吧。”
“是,圣徒大师兄。”
不多时,一个年轻的道人快步走进了大殿,跪倒于地道:“圣主师尊在上,弟子段树甲来迟,恳请圣主师尊恕罪。”
张角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张麒麟开口道:“圣主师尊问,锦波的事,办好了没有?”
段树甲恭敬道:“回圣主师尊,回圣徒大师兄,弟子已经办妥,锦波所有粮草全都运到了秦王殿下的天策府中。”
张麒麟眨着大大的眼睛看了看张角,见张角依旧没有反应,只得继续道:“二师弟辛苦你了,师尊知道了,你且先下去休息吧。”
段树甲乃是太平教张角众弟子中,仅次于张麒麟和常玉的四号人物。原本是凉州当地段家的青年才俊,从小习文练武,加入太平教后屡立大功,深受张角的信赖。
张麒麟乃是张角的亲传弟子,张角对外宣称这小娃娃和自己一样都是仙界下来的。别看他年纪小,其实是南华老仙转世,所以是圣徒大师兄。常玉因为没有背景只有官职,所以他那个大师兄比起张麒麟差一个等级。
段树甲听了恭敬的磕了个头,道:“启禀圣主师尊和圣徒大师兄,弟子有一事禀告。”
张麒麟知道段树甲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也十分有能力。一般的事情根本不需要张角安排,他自己就做好了。需要向张角请示的,必然是大事。
因此没有接口,静静的看着张角。
张角悠悠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和常玉有关系?”
段树甲一愣,心道:“圣主师尊果然是发力通天!”心中对张角更加敬畏:“回圣主师尊,确实和大师兄有关系。”
“嗯。”张角转过身,没有接着问段树甲,反而是拿起九节仗,指了指刘伟冲着张麒麟道:“麒麟儿,将你刘先生的锁链打开。”
张麒麟点了点头,从贴身的荷包中掏出一把钥匙,走上前把刘伟四肢的锁链打开。
刘伟心中纳闷,不知道张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继续说。”张角坐在大殿中间的座位上,仙风道骨,一派仙界神君模样,神圣不可侵犯。
段树甲不敢正视,唯恐亵渎张角,低头道:“大师兄带着师弟们和他手下的官兵去了白虎山,说是奉了圣主师尊的钧旨。”
“师傅什么时候给常玉下过钧旨?”张麒麟日日与张角形影不离,一听此言,失声道,心里紧张起来:“啊,常玉要干什么?”
“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了么?”张角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
刘伟也有些纳闷,道:“这个常玉好端端的去白虎山干什么,白虎山不是开强盗大会么?他一州刺史,封疆大吏,去剿匪么?哎,老张,我记得那个曹破山不是你的狗腿子么?”
段树甲第一次听到刘伟说话,心惊胆颤:“这邪魔果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这样和圣主师尊说话。圣主师尊好像并不以为意。”
张角微微一笑,道:“这些年来,他借着我的名头干自己的事,还少么?”说到这自嘲一笑,道:“你以为他一州之尊,朝廷的封疆大吏甘愿做我手下弟子,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刘伟好奇道。
“圣主师尊,如果弟子猜的没错,常玉这一次是打算借机收拢陇右道上所有的山寨,然后起兵造反。”段树甲是整个太平教中除了张麒麟外,唯一一个与常玉不对付,又真正明白张角想要什么的人。
张角点了点头,显然是认同段树甲的话。
段树甲欣喜无比,面上却没有丝毫表现,低声问道:“师尊,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张角没有回答他,反而转过身看向刘伟道:“刘先生,你从来到这个世界就一直没有见过外面什么样子。今日可否愿意陪着老道出去走一遭?”
刘伟看着顶多三十的张角自称老道,咋听咋别扭,但此时锁链除掉,身体说不出的轻快。
他每日就在这大殿中吃饭睡觉啪啪啪,就算是再宅,没有互联网,没有电子游戏,天天啪啪啪也早就烦死了。
一听张角要带他出去,乐呵起来,笑道:“好啊,咱们去哪啊。”
张角站起来,握紧了手中在灯火映照下显得更加翠绿的九节仗,看着窗外的月亮,坚定的道:“东南,白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