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土难离,这是炎朝人自古以来的秉性。
哪怕是在前世,华夏人依然还有落叶归根的习惯。
无论是谁,走到哪里,最后大多还是希望回到自己的老家、回到深藏着自己童年时光的祖宅。
这种深刻在骨子和血液中的执念,让大殿中不少人对梁俊的“东人西调”的计划并不看好。
实在是太难了,若是几千百姓也就罢了,关键是寺庙外可是有八万多百姓呢。
这还只是不到一天的时间,而看太子的意思,这八万人都不够零头。
“殿下,这事是不是太冒险了?”刘三刀身为太子一派的大管家,深知此事之艰难。
周围人却不以为然,这帮人以王保为代表,一听刘三刀忧心忡忡说这种丧气的话,当即有些不乐意:“我说三哥,怎么一到长安,你胆子变那么小。太子爷让咱们兄弟去皇宫,咱们不也去了?”
刘三刀气道:“你跟着添什么乱,去皇宫和这事能一样么?”
若是旁人,刘三刀也懒得理会,王保乃是他手下宣传队大队长,要是不和他一条心,工作很难开展。
王保乐了,道:“怎么不一样,咱们去皇宫,太子爷有交代,让拿出抄家灭族的气势来。左右里再难顶多就是脑袋上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条好汉。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怕他个鸟蛋。”
杨威点了点头,冷声道:“说的没错,长安城那般鸟皇子狗大臣难不成还是三头六臂?也是两个肩膀顶一个脑袋,敢坏龙头大当家的事,姓杨的一刀下去,砍了他们脑袋。”
这边铁牛三人还跟着应和:“王大哥说的一点也没错,怕他个鸟蛋,殷大哥让咱们干嘛咱们就干嘛!三哥,你这一当官,不是舍不得了吧。”
刘三刀气的直跺脚,急道:“谁舍不得,我又没说不做,只是说这事风险太大,还得从长计议,铁牛,你这样说我,是要陷我于不义之地么?”
被王保这一激,刘三刀也豁出去了,看着梁俊道:“太子爷,我刘三刀自打跟了你,这条命就不是自个的了,你说吧,咱们该怎么做。”
梁俊见群情激昂,上前将刘三刀按在椅上,正色道:“这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大家稍安勿躁,此事还得咱们一起合计。”
“雍州想要发展起来,要有两个前提,这第一个前提就是稳定,第二个前提就是人口。”梁俊侃侃而谈,刘文静听了暗自点头。
太子不管做什么,都是所有人注意的焦点,雍州的事沸沸扬扬,不敢说整个炎朝都知道,反正长安城内算是尽人皆知了。
明里暗里不知道多少盯着雍州的改革,虽然这种改革对现有的体制并没有多大的影响。
雍州本来就是一个烂摊子,乡绅士豪被天灾人祸祸祸的换了一批又一批,百姓们苦不堪言,只要让他们有口吃的,官府干什么对他们来说都是好事。
因此雍州的事只要有一个安稳的环境,就可以徐徐图之。
但长安城内仍然有不少人见不得太子好,雍州稳定了,更进一步说,雍州如果欣欣向荣发展起来,成为了太子稳固的大后方,那么即便梁俊身在长安,谁也轻易不敢动他。
想要安稳,谈何容易,在雍州的那些日子里,刘三刀和梁定昌暗地里不知道杀了多少长安各大势力派去的探子。
至于人口,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最重要的战略资源。
雍州改革,太子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也没有经过任何人的同意,原本就是犯了大忌。
好在雍州地处偏僻,人烟稀少,朝廷上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可梁俊一旦要开始“东人西调”计划,刘三刀可以想象到长安城朝堂之上那帮人会如何的反对。
梁俊将这两方面详细的给众人说了,王保等人似懂非懂的不明所以,刘三刀和柳永等人却深以为然。
“太子殿下将此事看的如此透彻,还要把关中百姓往雍州迁,想必定有万全之策。”
梁俊道:“古来百姓迁移,无非是天灾人祸或者皇帝迁都,咱们想要把这些百姓调到雍州去,必须做好三方面的准备。这第一方面就是要让长安城内各大势力从中得利。”
众人听了这话,心道:“把长安城周围的百姓弄到雍州去,这好比拿刀割他们的肉,长安城这帮人如何能够愿意?”
项义见梁俊将这等机密之事说给自己刚入伙的人听,心中感动万分。
所谓士为知己者死,梁俊虽不是项义知己,但这等信任放在绿林道上也不多见。
他有心在梁俊面前表现,开口道:“龙头大当家,小老儿以为无非是一个利字,只要让长安城里的官老爷们甚至圣人能从中获利,这事就好办。”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绿林道也好朝廷也罢,绕来绕去都离不开一个利字,这一点项义混迹江湖多年再清楚不过。
因为利益,同胞兄弟反目为仇的。因为利益杀父之仇称兄道弟的,这些年来,项义见过太多。
朝堂上那帮人只怕比绿林道上的人更好对付,毕竟绿林道上因为利益往往就是抽刀子拼个你死我活。
庙堂之高的官老爷们再恨对方,也要脸面,顶多出点阴谋诡计,绝不会像绿林道上那般短兵相接。
梁俊点头道:“项青阳使说的没错,只要利益到了,莫说长安城外这几万百姓,就算将长安城六十多万人全都迁往雍州那不是不可能。”
听到长安城内有六十多万人,王保等人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寿庆寺周围一天之间聚集了八万人是什么概念。
难怪刚刚刘三刀进来一副死了爹娘的表情。
“乖乖,六十多万人!”
“这长安城得多大啊!”
梁俊微微一笑道:“当然城内是不可能有这么多人的,六十多万是将长安城附近的州县全都算上,京兆府治下人口全都算上,约有八十多万人口。”
“八十多万,那也就是说咱们周围就有京兆府一成的人啊,乖乖!”
“没错,这也是为什么寿庆寺周围一夜之间能够聚集起这么多人的原因。去年长安城内有户籍的人口大约在二十多万人,城外各州县加起来约有四十万人口。”梁俊来到这个世界头三个月什么也没干,天天憋在书房中看书,长安城内外多少人口,都在他肚子里装着。
“而咱们的目标就是,想方设法把长安城外这些百姓全都迁到雍州去。”梁俊掷地有声,脸色坚定,周围人全都不说话了。
“可咱们哪有那么多钱给他们。”在王保的认知里,所谓的利益,就是钱。
按照梁俊和项义的说法,那就是拿钱买人。
他一直跟着梁俊,虽然平日里并不在意梁俊有多少钱,但也知道,自家太子是穷的叮当响。
就算一人一贯钱,寿庆寺外面八万人梁俊都买不起。
“这就是我为什么一定要重开丝绸之路的原因。”梁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丝绸之路就是咱们的筹码,只要将这条金路拿出来,我想长安城内一定有人有兴趣。”
一听梁俊要拿丝绸之路来换人,所有人都急了。
丝绸之路可是这帮人费了好大的劲,整合了无数的资源才有了重开的苗头,如何能够将这下蛋的金鸡让给别人。
刘三刀心在滴血,之前他和邓正合计过,丝绸之路一开,光是收过路费一年都能收出来个炎朝税收来。
这还不算一路之上各种酒店、赌坊等硬核吸金设施。
如今梁俊说扔就扔,刘三刀那叫一个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