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掌柜,你先起来,先起来再说。”沈富原本就是一个乡村土绅家中的奴仆,没读过书也没什么见识。
若非沈云穿越过来,搞天搞地一路杀到长安做了状元,沈富跟着鸡犬升天。
按照原来的轨迹,沈富活一辈子都可能走不出原来的沈家大院。
这样一个出身的人,除了闷头干活,吃饭睡觉,他能有什么本事?
当初沈云这一支落魄,他愿意跟着沈云过苦日子?
还不是自小就是身家的家奴,有maishen契在沈云的手里,他若是敢逃走或者对沈云不忠,只消得沈云把自己的maishen契往官府里一递。
那边如狼似虎的差役就能扛着板子把沈富打死。
沈云创建珍宝斋,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谁干什么,谁负责哪块,全都安排的井井有条。
然后让沈富来当这个掌柜的,就是因为沈富是一直跟着自己的仆人这个原因。
珍宝斋开在长安城了,背后有沈云、程经和皇帝老子撑腰,哪个不长眼的敢来珍宝斋闹事?
因此寻常店铺所面对的与黑白两道打交道,在沈富这里完全没有的事。
自己不去找他们的麻烦就算好事了,还得给地痞流氓送钱?还得看兵马司的脸色?他沈富活了那么多年,什么时候见过人要听自己养的狗的脸色行事的道理?
至于说商场那些尔虞我诈,在沈富这里更是没有遇见过。
手底下这帮分销商们哪一个见了自己不是毕恭毕敬,他沈富说一,谁敢说个二字?
说不给你货,你还敢有怨言?明天就让长安十六卫的大爷们去你店里做客信不信?
因此这小半年来,沈富与其说是珍宝斋的掌柜,不如说就是养在珍宝斋的一头猪。
平日里什么事都不用管,每天早上就是给手下一帮清秀艳丽的小姑娘们训训话,下午时候去外面听听曲子,日子过的别提多逍遥。
今日里遇到这种突发事故,沈富算是彻底的懵了,不知道如何是好。
周并被沈富搀扶起来,见这位沈掌柜已经乱了分寸,心里冷冷一笑,面上哭的是更加来劲。
沈富是个没什么见识的人,沈红能得他的欢心,也就是因为俩人蠢起来那是宛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所有人都觉得沈红缺个脑子,又蠢又坏,唯独沈富觉得这就是年轻的自己。
这爷俩遇到这种事,没一个能想出什么好法子来。
好在沈红怎么说也是在长安城里厮混过的,知道这种事闹大了对自己么有一丁点的好处。
赶紧冲着沈富道:“爹,爹,咱们先关门再说,先关门。”
沈红也察觉出兵马司的人到现在还没来,这背后多半是有蹊跷。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事到如今,先周并诓进来,把外面这帮看热闹的赶走再说。
沈富一听这话,如梦初醒,赶紧道:“对,对,关门关门。”
这边说着,就要去关门,唐八在一旁看着哪能让他如愿,上前一步拦住了沈富,高声道:“哎,沈掌柜你这是要干什么啊,打人不成,难不成你还要把周掌柜拉进去杀人灭口么?还有没有王法啊!”
沈富听这话那是又气又急,看着唐八恨不得一巴掌扇死他,怒声道:“滚蛋,滚蛋!”
说着拍手就要去打唐八,唐八侧身一躲,赶紧道:“快看啊,珍宝斋掌柜的打人了嗨,珍宝斋的掌柜的要杀人灭口了嗨!”
百姓们虽然在一旁瞧着,可这一乱哄哄的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看到周并先是冲着沈富下跪,然后那边少掌柜沈红要让人关门,那边唐八上去,掌柜的沈富就要去打唐八。
整个珍宝斋门口算是乱成了一锅粥,这个时候那就是谁的嗓门大,谁有发言权了。
唐八这样一吆喝,他那帮小弟们也都跟着起哄起来:“快来人呢,珍宝斋的掌柜的欠货不给,还要杀人灭口了呢!”
外面一直垫着脚尖往里面看的人一听这话,全都来了兴致,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恨不得削尖了脑袋往里面钻。
“哪就杀人了,谁杀人了?”
靠的最近的百姓看的虽然真真的,可这乱哄哄之下,到底是对谁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谁也说不清楚。
唐八这样一吆喝,后面的人一跟着催问,前面这帮百姓们全都处于蒙圈状态。
但又怕人误以为自己站在前面啥事也不知道,煞有其事的解释道:“别挤别挤,要杀人了。这周掌柜的来提货,这珍宝斋反悔不给人家,掌柜的还想独吞人家的货款,要把周掌柜拉进去杀了灭口。”
“别挤别挤,珍宝斋是什么地方知道么?背后可是当朝户部侍郎沈状元,你们若是再挤,全都把你们拉进店了杀了。”一个挤的最积极的光头百姓一边挤一边跟着吆喝。
“什么沈侍郎,珍宝斋背后可是有当今圣人撑腰,你们若是再挤,全都灭九族。”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平头百姓这会也都上了头,说的话全都不经过大脑。
见到这番场面,唐八等人那叫一个开心。
他们本来一个个就是没事找事,唯恐天下不乱的主,莫说今日来此是刁凤山指示,便是没有任何人安排,他们也乐得跟着当搅屎棍。
沈富见人头涌动,场面乱哄哄,吓的是六神无主,挥舞着手臂阻止着众人。
周并见势又扑通跪下,一把死死的抱住沈富,撕心裂肺的哭起来。
人一上百,形形色色,来珍宝斋围观的这帮人全都是普通老百姓,这帮人都有俩特点,第一是没什么文化,第二则是也没什么钱。
一没文化就不怎么懂法,不懂法便没有敬畏之心,人一没了敬畏之心,稍微被撩拨就容易走极端。
这没钱更可怕,一分钱尚且难倒英雄汉,珍宝斋里全都是稀罕的玩意,就这样chiluo裸的摆在自己面前,说不动心那是假的。
不少有些歪心思的人趁乱高喊一声:“乡亲们,咱们抢吧。”
不需要任何理由,也不用什么口号,就两个字:抢吧,
对于这些挣扎在温饱线上,天天看着珍宝斋一车一车拉着钱往外走的百姓们来说,这俩字比什么正义王道都管用。
“抢啊!”
轰隆一声,所有人全都像是疯了一样,一直挤的也不挤了,一直想往外跑的也不跑了,全都发疯了一般冲进了珍宝斋里。
珍宝斋对面茶馆二楼上和刁凤山面对面喝茶的北城兵马司的差役们见了这等场面,蹭的一声全都站了起来。
他们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可不是什么下去阻拦百姓,而是心疼和嫉妒。
心疼的是珍宝斋里那么多好东西,这帮刁民什么也不懂,胡乱抢了,好东西全都被弄坏了。
嫉妒的是,自己今日出门穿什么制服啊,若是穿着便服,自己也能跟着去抢了。
由此就可见,现在的长安城内部已经完蛋成什么样子了,连这帮精挑细选的兵马司差役们都已经彻底的腐化,还指望着那些当官的能有觉悟简直是笑话。
这帮人的举动全都被刁凤山看在眼里,刁凤山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什么也没说。
“五爷,您看这事该如何办?”
打头的恭敬的看了看刁凤山,不由自主的舔了舔舌头。
刁凤山想了想,道:“如果我没记错,你们北城兵马司司长是大皇子的门人吧。”
那统领点了点头道:“五爷记得没错,咱们头乃是赵将军的族兄,咱们北城兵马司自然是听大殿下的调遣。”
刁凤山道:“嗯,那你们知不知道,前些日子开张的珍宝坊背后都是谁?”
梁锦入股珍宝坊这事,长安城里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刁凤山能够知晓也是梁俊透露的。
因此这帮差人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直愣愣的道:“不是,不是太子爷和,和景王殿下么?”
刁凤山点了点头道:“是,也不是。”
这帮差役互相看了看,忽而一人明白过来,有些激动道:“五爷的意思是?”
刁凤山摇了摇头道:“我什么也没有说,但我们刁家却有一句家训,叫做富贵险中求。”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帮人再不明白那就真是对不起穿的这身皮了。
打头的一咬牙,撕拉一声将身上的制服脱下,又把腰刀放在桌上,口中喊道:“刁欢兄弟,刁欢兄弟!”
门外闻声走进一人来,年纪不大,十七八上下,一张脸长得是十分的英俊,乃是刁凤山老爹当年收留的一个孤儿,姓刁名欢,与刁凤山名义上主仆,却情同手足。
“商二哥,怎么了?”刁欢聪明无比,一进门就见自家少爷坐在一旁,这帮差役全都在脱衣服。
想到楼下那乱摊子,马上明白过来,不等差役商老二吩咐,转过头对着身后跟上来的那帮地痞流氓们道:“赶紧脱衣服给诸位大哥。”
那帮小混混们全都以刁欢马首是瞻,自家大哥一声令下,众人脱的那叫一个赶紧。
若不是这寒冬腊月,他们都能把裤衩都脱了。
商老二一帮差役如狼似虎,上前捡起来混混们的衣服披在身上,随手一系,商二快步跑到窗户前,大喊一声:“兄弟们,手快有,手慢无,这goude珍宝斋挡咱们大爷的财路,咱们就抢他娘的!”
“贼过如梳,兵过如篦,官过如剃。”刁凤山看着下饺子一般从窗户跳到楼下,瞬间消失在人海中的差役们,无奈的感慨起来。
“爷,咱们怎么办?”刁欢看着面沉如水的刁凤山轻声问道。
刁凤山看了看他,缓缓道:“咱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这样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