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沈云死了?”
刚从城外珍宝坊的工厂冒着大雨回来的梁俊还没下马,东宫新任的情报部门负责人上官瑞鹤带给了梁俊一个十分劲爆的消息。
这消息劲爆到差点把梁俊从马上惊下来。
“回殿下,两个时辰之前,沈侍郎被发现死在了珍宝斋内。”
两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这长安城内足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梁俊顾不得浑身上下被雨水淋透,抹了抹一把脸上的水道:“怎么回事,谁杀的?”
上官瑞鹤虽然刚刚走马上任东宫的情报主管,但面对这件事上却没有丝毫的手忙脚乱。
一旁的随从从随身携带的公文袋里拿出一叠纸来,上官瑞鹤道:“殿下,这是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凶手已经确定,乃是刁五爷。”
“刁凤山?”相比沈云被害,梁俊对这个消息更加震惊。
“怎么能是刁凤山呢?”梁俊接过那一叠记载着整件事详细过程的纸张,仔细的看起来。
上官瑞鹤站在一旁,像是一块温润的美玉,对梁俊没有表现的太过亲切,也没有初来乍到的陌生感。
整个人不卑不亢,好像沈云的死在他眼里并不算是多么了不得的事。
“沈云之死与今日珍宝斋之乱,看起来倒像是一场意外。”上官瑞鹤挥手让随从退下。
梁俊翻看着卷宗,不解的道:“确实像是一场意外,只是这意外未免太巧合了。唐八的地盘就在珍宝斋那条街上,与沈红认识,因此他出现在现场,这事不突兀。”
上官瑞鹤道:“周并乃是珍宝斋的分销商,他拿着提货单去珍宝斋提货,出现的也不突兀。”
梁俊点了点头道:“周并乃是刁凤山的结义兄弟,沈云误杀了周并,刁凤山愤怒之下杀人报仇,也是合情合理。”
“整条线几乎找不到任何破绽,唯一有问题的就是北城兵马司的人在珍宝斋刚开始乱的时候,他们去了哪里。”
梁俊一边说,心中想起昨天刁凤山给自己说的那番话。
“难不成这就是他所说的让珍宝斋元气大伤的法子?”梁俊心里泛起嘀咕,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位刁五爷可真是够哥们。
同时也当真不愧是长安城第一狠人。
这沈云乃是皇帝的狗腿子谁人不知道,动了他和打皇帝的脸有什么区别?
可刁五爷为了兑现自己的承诺,居然说到做到,让梁俊好生佩服。
上官瑞鹤回道:“按照北城兵马司那边所说,珍宝斋虽然是他们的辖区,可昨日里北城兵马司的差役被珍宝斋掌柜骂了一顿,说珍宝斋的仓库之所以出现问题,便是因为北城兵马司的人没有用心看护,才让长安城的地痞们得逞。因此今日里北城兵马司的人全都去了珍宝斋在其辖区内的仓库。”
“那么巧的么?”梁俊听到这,已经察觉出整件事的异常。
实在是太巧合了,从头到尾,仿佛所有的人都像是按照剧本做事,每一个环节都卡的十分准确,没有丝毫的误差。
一件事巧到这种程度,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会觉得有问题。
梁俊将卷宗收好,看着自己的情报主管道:“上官先生,这事你怎么看?”
上官瑞鹤微微一笑,接过梁俊手上的卷宗道:“殿下,按照现有的信息来看,刁五爷应该只是想用计砸了珍宝斋,以完成昨日给东宫的承诺。”
梁俊见上官瑞鹤和自己想的差不多,点头道:“没错,我也是这样想的,只不过事情并没有按照五爷预想的那样发展。他没有想到沈云居然会杀掉自己的结义兄弟。”
二人一边说一边走,梁俊接着道:“刁五爷以义气着称,这周并既然是他的结义兄弟,死在了沈云的手中。以他的性格来说,不管沈云是什么身份,他若是不将沈云杀了,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上官瑞鹤听梁俊说完,没有马上接口,反而是笑着说道:“殿下,这周并倒是有些意思。”
说着翻开卷宗,指着一处道:“他与刁五爷乃是三天前才结拜的。在结拜前一天,正是咱们找刁五爷让他帮忙扰乱珍宝斋仓库的时候。”
“哦?”梁俊一愣,将那张卷宗拿了起来,仔细一看,果然如上官瑞鹤所说。
“也就是说刁凤山杀了沈云,并不是一时冲动?”
三天前才结拜,三天后就被人杀了,这种巧合只怕连傻子都不会相信吧。
上官瑞鹤点头道:“依下臣来看,刁五爷给殿下所说的让珍宝斋元气大伤,应该并不是指珍宝斋被砸一事,而是说杀了沈云。”
“也许从四天前,殿下找到刁五爷的时候,他就已经对沈云动了杀心。”进了梁俊的书房,上官瑞鹤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梁俊在脑子里想了想上官瑞鹤所说的可能性,缓缓的端起一旁安宁送上来的热茶。
“如果当真是这样的话,刁凤山他图什么呢?”
梁俊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与刁凤山并没有多大的交情,这位长安城的教父级的人物为什么愿意帮自己这样一个大忙?
梁俊想不通也懒得去想,沈云这孙子死了便死了吧,虽说是老乡,但却处于敌对势力,这孙子死了对自己反而还是有很多好处的。
“五爷现在在哪里?”梁俊放下茶杯问道。
上官瑞鹤也跟着放下茶杯道:“现在关在东厂的诏狱中,听说事发之后,刁五爷是主动去北望府投案的。”
“主动投案?为什么要去北望府,而不是去北城兵马司或者说京兆尹?”
上官瑞鹤拿起卷宗来,走到梁俊身边,指着一处道:“沈云的安全一直是赵品手下的建炎卫负责,刁五爷杀沈云的时候,他周围并没有任何人。保护沈云的建炎卫被刁凤山赶走了,按照建炎卫的规矩,这个保护沈云安全叫做包迅的建炎卫应该被凌迟处死。而刁五爷去北望府投案,包迅算是亲手捉住杀害沈云的真凶,按照建炎卫的规矩,死罪是可免了的。”
“五爷当真不愧是五爷。”梁俊一听刁凤山为了救被自己赶走的建炎卫甘愿主动投案,这份魄力当真是让人佩服。
刁凤山在长安城经营多年,莫说是杀了沈云,就算是在东宫里杀了梁俊,他若是想逃出长安,就算是皇帝撒下天罗地网也别想捉住他。
“能走不走,反而主动送上门,这份义气就算是关二哥在世,也不过如此吧。”梁俊由衷的感慨起来。
上官瑞鹤笑道:“殿下说的没错,如今长安城里早就为这事炸开了锅,全城的百姓们都夸刁五爷义薄云天。杀沈云为报兄仇,主动投案解救因为自己差点被凌迟的建炎卫,最后还有人说,刁五爷若是生在三国时期,便是关二爷见了也得与他结拜。”
“百姓们都说这世间人结拜从来都说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头月同日死。刁五爷的义兄被杀之后,刁五爷主动投案,那便也是不想活了,完成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诺言。”
上官瑞鹤说完,梁俊摇了摇头,道:“上官先生也认为五爷必死无疑?”
“殿下以为呢?”上官瑞鹤虽然接了刘文静的信下山加入东宫,可并不代表他就认可梁俊的能力。
这几日接触下来,梁俊确实有过人之处,可要想让上官瑞鹤心悦诚服任他驱使,还得再观察观察梁俊再说。
对于古代名士这种毛病梁俊再熟悉不过,见上官瑞鹤有心考自己,会心一笑,也不揭穿,道:“五爷虽然讲义气却不是一个迂腐之人,如果我猜的没错,这周并一定是受过五爷的恩惠,与之结拜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下场。整件事安排的天衣无缝,我都能猜到这是刁凤山有意安排,皇帝又怎么可能猜不到?”
“五爷故意这么安排,无非是要做实他杀沈云乃是无心之失,并非是精心策划。再者来说,此事毕竟是沈云先杀的人,就算三堂会审,也不可能给刁凤山定个死罪。定不了死罪,以刁家和皇室的关系,还有五爷在长安城内的能量,除了皇帝谁又敢给他定罪?”
上官瑞鹤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道:“没错,只要其他人不能给他定罪,就算皇帝想要杀了五爷以泄私愤,咱们东宫也不会同意。”
梁俊听他要针对这事给自己出主意,心花怒放起来:“哎呀,老子终于也熬到了有事谋士给出谋划策的地步,当真是不容易啊。”
“先生有何教我?”人家既然要主动给自己献策,梁俊也得摆出洗耳恭听的态度来。
上官瑞鹤被梁俊突如其来的恭敬弄的有些猝不及防,反倒有些紧张,道:“以下官了解的情况来看,沈云之死,皇帝那边好像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让东厂缉拿相关人等,让五城兵马司的人缉拿闹事的百姓。反倒是不如军机处的反应强烈。”
“哦,军机处那边怎么了?”
“沈云不管怎么说都是朝廷三品大员,又是户部侍郎,刁凤山明面上乃是一介布衣。以民杀官,视同造反,乃是诛九族的大罪,因此军机处的意思是要对刁凤山严惩不贷。”
上官瑞鹤看了看梁俊,别有深意的道:“殿下,刁凤山乃是当今太后的义孙,若要按照他们所说,把刁凤山株连九族,太子爷和秦王殿下也逃脱不了干系。”
炎朝对待干儿子这种关系和后世相比要严肃的多,并不是像梁俊前世那样,磕个头,好,你就是我干儿子了,我就是你干爹。
在炎朝一旦某人拜了干爹,不光是要在官府之中备案,同时这人在炎朝法律意义上与亲生儿子一样是有继承家产的权力的。
不少人没有儿子,收了个义子,义子所生的孙子那就是自家的香火。
这一点上不光官府认,民间更是认为天经地义。
因此刁凤山虽然没有什么官职,可他被太后收为干孙子,那是在太庙了写了表,焚烧了通知梁氏列祖列宗的。
如果真要诛刁凤山九族,只怕整个炎朝姓梁的都得被关进东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