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梁凤皇要和马如龙打起来,可营帐之内却无人阻拦。
梁俊更是将倒满了酒的酒杯递给了旁边的刘文静,自己换了个舒适的姿势,准备吃瓜。
面对梁凤皇的质问,马如龙哈哈一笑,一边摇头一边摆手,挺直了腰板,目光如炬的看着梁凤皇。
“第一,八皇子没有必要在这里偷换概念。我马如龙不是山蛮人,在座的也不是炎朝人。”
说完,伸出两根手指道:“第二,山蛮军队进关,确实没有与长城守卫军作战,在这一点上,马某人还得感谢两位对在下的信任。”
“当然,你们并不是相信我,而是相信诸葛先生。”
说到这,马如龙皱了皱眉,感觉自己这句话说的不对,愣了愣,又纠正道:“确切的说,你们也不是相信诸葛先生,而是在赌。不管怎么说,你们赌对了。”
“在千古罪人和大炎功臣之间,你们选择对了。”
马如龙说到这,心情有些激动,一激动引起了强烈的咳嗽。
他一边咳嗽一边拿出手帕来,捂住了嘴巴。
梁俊慌忙站起,想要搀扶他坐下。
马如龙现在还不能死,确切的说梁俊希望他能治好重病,一直活下去。
就在梁俊刚站起来,马如龙伸出手来示意他稍安勿躁。
手帕离开了嘴巴,马如龙并没有在意手帕上的鲜血,仔细的叠好,放回了口袋。
“但是,八皇子,很多时候,赌对了并不会有奖赏,这一点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他有些头晕目眩,这半个月以来的奔波,突然停下来,让马如龙有些撑不住。
可此时正是解决长城守卫军的关键时刻,他强忍住痛楚,缓缓的坐了下来,双手扶着面前方桌的四角。
“刚刚不败王说,有没有不再和山蛮人作战的一天,我马如龙可以负责的告诉你,有,而且这一天即将到来。”
见马如龙面色如纸,没有血色,梁俊心中不忍。
他想说的话自己都知道,若是再让他继续说下去,只怕对于他的病情更是雪上加霜。
想到此,梁俊也不怕与刚刚关系缓和的梁凤皇再生争执,接过马如龙的话头道:“马先生说的没错,皇叔。”
项羽闻声看向梁俊,沉声道:“殿下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
梁俊站起身,伸出手指着马如龙道:“你可知道,马先生个人与耶律楚雄有生死之仇么?”
项羽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对于马如龙这个人,他心中不能说畏惧,却也不想招惹。
这个病痨鬼看起来柔柔弱弱,可实际上却是个十分可怕的人。
不说他拖着病躯还要在冀州拦住自己,单说他手里掌握着如此详细的长城守卫军资料。
就足以让项羽和梁凤皇对他打起十二分的警惕。
梁俊走出自己的位置,踱步营帐之中,道:“马先生在山蛮,若是没有耶律楚雄造反的话,现在应该是山蛮的驸马了。”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呵呵,当然,在山蛮那不叫驸马。这也是为什么马先生与我同乡,却愿意待在山蛮,没有回到中原的原因。”
梁俊一想起军机二处搜集的关于马如龙的情报,不由得有些感伤起来。
马如龙和山蛮公主之间的交往说起来很具有传奇性,更具有戏剧性。
公主与奴隶,光是这两个身份,就足以让人对这段感情产生好奇。
更不要说这中间,身为奴隶的马如龙通过自己的能力,一步步颠覆别人对他的看法,一步步缩短与公主的距离。
只是当他使出浑身解数,终于取得了能娶公主的地位后,一切的美好戛然而止。
耶律楚雄造反了,杀光山蛮王庭的人。
而耶律楚雄造反的理由,在山蛮人眼里却又十分的合理——山蛮旧王庭的主人,无法一统山蛮,更不能攻克长城,带领山蛮的百姓们入主中原。
但是耶律楚雄却可以。
梁俊说书的技能在这些日子里已经点满了。
因此在讲述这段感人的爱情故事的时候十分有感染力。
马如龙想起了自己的未婚妻子,往日里种种甜蜜涌上心头。
他抹了抹湿润的眼眶。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啊。
项羽也陷入了沉思和回忆,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梁俊勾起。
虞姬的呢喃细语,仿佛重新在他耳边响起。
那一日的永别,历历在目,宛如昨日。
一旁的方护则十分的冷静,他看了看说的声情并茂的梁俊,又看了看低头不语的马如龙。
微微的点了点头,太子也是借着这件事在敲打这位同乡。
他马如龙能够掌握长城守卫军的辛秘,而梁俊则掌握着你马如龙的一举一动。
方护没有想到,自己离开长安没多少日子,东宫的实力增长的如此快。
军机二处居然在山蛮也有了自己的情报系统。
如若不然,梁俊是不可能对马如龙的事情知道的这么详细。
“虽然代善公主因为国事而死,但临死之前嘱咐马先生一件事。”
梁俊说到这,故意顿了一顿。
这是说书的技巧,所谓听戏听轴,听书听扣。
梁俊在这一顿,就是埋了个小扣,他就想看一看周围人的反应。
这么感人的故事,若是还有人听下去开小差,那简直就是没有人性。
没有人性的人,和他相处就得多长个心眼了。
他这么一顿,在场的除了方护和早就知道后面怎么回事的刘文静之外,其他人全都伸长了脖子看着梁俊。
霍去病更是差点脱口问出:“代善公主嘱咐的什么事?”
只是还没等他脱口,一旁的王易则忍不住道:“然后呢,代善公主临死之前嘱咐了马先生什么事?”
梁俊看了看马如龙,见他冲着自己微微点头,也点头回应。
“代善公主希望马先生能够为山蛮百姓谋得一条出路,再也不用活在苦寒之地,更不用和大炎作战。”
霍去病听到这,感慨良多,一拍桌子道:“好一个巾帼英豪,只可惜啊,哎!”
“所以,这就是为了,明明与耶律楚雄乃是生死之仇,马先生已久隐忍不发,帮助耶律楚雄一统山蛮之后,又帮着他攻克幽州,带着山蛮士卒入关。”
梁俊说到这,从怀里抽出一封信来,晃了晃。
“此乃马先生给我的书信。”
王易点头道:“没错,给这封信的时候,我就在跟前。”
梁俊拿着信走到了项羽面前,放在他的桌上,道:“马先生自知身患重疾,时日无多,为了完成对代善公主的许诺,方才兵行险着,做出了这等千百年来未曾有人做过的壮举。”
梁凤皇凑到项羽面前,二人看完书信,全都陷入了沉思。
原来这背后还有这些事情。
难怪诸葛夕一连三封信给自己,让自己无论如何也要相信他,山蛮入关之后绝对不会滥杀无辜。
更是向自己承诺,只要在山蛮军攻打幽州的时候不出兵,他就能让朝廷下旨,赦免长城守卫军所有人的罪行,还他们以自由。
这一桩桩一件件,全都像是一张井然有序的蜘蛛网一般,长安、洛阳、山蛮还有长城守卫军所有人都绑在了一起。
时至今日,霍去病才知道,自己当时一时冲动,帮助马如龙是何等的正确。
他前世在和匈奴征战的时候,一直都在想,如何才能彻底的消灭匈奴人。
如何才能永久的保障中原王朝再也不用受北方游牧民族的侵扰。
前世,终其一生,他都没有找到答案,
即使他让匈奴人闻风丧胆,他打的匈奴人再也不敢南下。
可他知道,就算自己将所有的匈奴人都杀掉,十年二十年,甚至于五十年后,那一片土地上又会有新的敌人出现。
后世的史书证明了他猜测的这一点。
来到炎朝之后,翻看前世自己死后的史料,霍去病陷入了沉思。
前世一直困扰他的问题,再一次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这些日子以来,每当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他总是在想,自己要不要出山呢?
大汉有匈奴,大炎有山蛮,为什么中原王朝的百姓,永远要在饱受中原内部战乱之后,还要受外敌侵扰呢?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一劳永逸,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呢?
杀,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这一点,整个炎朝再也没有人比霍去病了解的透彻。
毕竟,封狼居胥的战绩就在那,至今无人可破。
可若是不杀,又该怎么办呢?
时至今日,知道了梁俊和马如龙对山蛮的战略,霍去病心中有了点眉目。
也许,只有这样,方才能够解决自己一直疑惑的问题。
梁俊将桌上的信纸拿起,放在信封之中。
看着若有所思的项羽和梁凤皇道:“所以说,皇叔,老八,若想彻底和平,只有将外部矛盾变成内部矛盾,只有和山蛮化干戈为玉帛,将幽州北方之地,纳入我华夏的版图,将幽州以北的百姓变为我华夏的子民。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放才给天下百姓建立起一个千古盛世。”
“而你们长城守卫军要保持中立,你们长城守卫军不被取缔,如何能够让山蛮的百姓感受到咱们的诚心?”
梁俊眼睛死死的盯着项羽,像是要看穿他的心思。
看一看这位西楚霸王究竟有没有藏着拥兵自重,再图霸业的雄心。
项羽没有说话,梁凤皇却冷声道:“若是没了长城守卫军,山蛮人只是假意投降,再次谋反怎么办?”
整个营帐陷入了安静之中,梁俊没有说话。
因为有些话,并不适合他这位连洛阳问题都没有解决的太子说。
“那就打。”
梁俊身后响起霍去病的声音。
“那就打到他痛,打到他疼,打到他伤筋动骨,打到他再也爬不起来!”
霍去病站了起来,犹如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一双眼睛如雷似电,看着梁凤皇。
“你们做不到,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