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钱,钱老爷子死了?”
白叶罗一听这话,呆立当场。
邵姓壮汉也停止了脚步,转身看了看白叶罗,笑容一如往常白叶罗见到的那般憨厚。
只是这个时候,这样憨厚的笑容却让白叶罗有些不寒而栗。
别人不知道眼前这个人与九龙寨寨主钱虎的关系,白叶罗却是清楚的很。
此人叫做邵河,乃是九龙寨的寨主钱虎三十年前在巴州某个河边捡来的。
钱虎虽然年少时就在绿林道上有了名气,经过几十年的积累,九龙寨在炎朝绿林道上虽然不似凌云寨和风雷寨这般声名显赫。
但在巴蜀境内却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大寨子。
钱虎没有子嗣,收养了不少义子,邵河便是其中之一。
九龙寨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根本原因就是钱虎一共有九个义子。
邵河排行老三,平日里很受钱虎的宠信。
当年自家姐姐成亲,钱虎亲自前来贺礼。
酒宴之上,与钱虎一同入席的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便是邵河。
因此白叶罗与邵河关系还算不错。
由此也能看出邵河在钱虎心中的地位。
可这一见面,白叶罗就得到了钱虎的死讯,而且还是杀人凶手亲口告诉自己。
这让他有些接受不了。
“这...这...”
白叶罗看着邵河不知道说什么好,邵河却丝毫不在意,道:“叶罗兄弟,那老东西冥顽不灵,想要把我们九龙寨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为兄送他上路,心里也是愧疚的很。”
嘴上说愧疚,可面上压根连演都不愿意演。
白叶罗唯唯诺诺,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对邵河起了戒备之心,却又怕冷了他的面子,让身后的殷诚陷入绝境。
“邵大哥既然这么做,想来也是有钱老爷子做得不对的地方。”
思来想去,只能硬着头皮接下来话茬。
邵河郑重的点了点头,拍了拍白叶罗的肩膀道:“白兄弟能够这样想,愚兄我心里算是好受一些。”
说罢转身引着白叶罗进大寨:“来,白兄弟,你来的正是时候,咱们寨子里详谈。”
白叶罗嗯了一声,趁着邵河走在前面,转身看了殷诚一眼。
殷诚在后面听的真切,心里对这个邵河大概有了个了解,冲着白叶罗微微示意,低声道:“既来之,则安之,一会到了大寨,少说多听,若有人挑衅,你只当听不到,万事有我。”
听到殷诚这样说,白叶罗悬着的心平缓下来,点头应了一声。
此时整个山寨之中火把无数,照的是灯火通明。
一路之上人来人往,不管是谁,见到了邵河全都让开去路,恭敬的叫一声二当家的。
殷诚心里纳闷,这邵河既然杀了自己的老大,为何还是二当家的。
此处也不是九龙寨,那这个大当家又是何人?
心里一边猜测着巴州的绿林道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边低头跟在白叶罗身后。
没多久就到了大寨,邵河转身冲着白叶罗道:“白老弟,今日寨子里有大事要商议,你能前来,正好做个见证。”
说罢不能白叶罗发问,邵河拱手行礼,郑重其事的做了个请的姿势,口中道:“白少当家的,请。”
旁边的喽啰赶紧冲着灯火通明的大寨喊叫道:“风雷寨白叶罗白少当家的到!”
而后又道:“二当家到!”
两声喊叫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黑夜之中极具穿透力。
原本有些喧闹的大寨瞬间安静了下来。
紧接着一个小喽啰匆忙走出,站在门口冲着众人道:“请白少当家入寨!”
礼遇可谓是足够隆重,就连白叶罗都有些受宠若惊,不由得理了理衣衫,挺直了腰板,迈步向着大寨走去。
殷诚紧随其后,正要跟上,却被夫子一把拉住。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切莫要小心。”
夫子难得如此郑重,殷诚虽然也猜到了这大寨之中别有玄机,但却点头轻声道:“老师也要小心,还是那句话,若有什么意外,您先走,莫要管我们。”
夫子松开了手,没有说话。
一行人进了大寨,此时虽然已是黑夜,但寨子之中却坐满了人。
寨子之中摆满了桌子,酒气熏天。
桌子上一片狼藉,酒坛子满地都是,还有人抱着酒坛趴在桌上喝的酩酊大醉。
天下的山寨的大当家虽然各有不同,但山寨里的情况却大抵相同。
殷诚之前在雍州的时候,有过一段山寨的生活。
因此对于这种氛围倒是并不怎么奇怪。
反而有种回家的感觉。
也正是因为有这种回家的感觉,从而表现出亲近的姿态,让一进来就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的人全都放松了警惕。
大寨的上首位置有三个位置,却只坐了两个人。
坐在中间的是一个四十多岁,光头彪悍的汉子。
殷诚一看心里就明白,这应该便是山寨之主了。
而再看到他旁边的那人时,殷诚却有些皱眉。
这人穿着打扮,绝非是炎朝人,反而有些像他记忆之中的武士浪人形象。
大卑国的人?
他在观察着那人,那人也在观察着他。
确切的说主要是观察站在站在殷诚身边的吕布。
观察吕布也是情理之中。
毕竟就算不看吕布的气势,光是他这身高和块头,别管放在哪里,都十分引人注目。
一米八多的大高个,在炎朝这个时代,绝对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大寨中人的目光也全都聚集在了吕布身上,白叶罗一见,轻轻咳嗽一声。
紧接着迈步上前,冲着大寨上首之人行礼道:“风雷寨白叶罗,见过压虎湾张世叔。”
他这么一嗓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殷诚心中暗道,原来这人便是压虎湾的寨主张霸。
随即又有些不解,这张霸是大当家,邵河是二当家,这二人为何能够走到一起?
难道与这个卑国人有什么关系?
张霸听到白叶罗这般叫他,原本紧绷着的老脸乐开了花。
“哈哈哈,白世侄当真是稀客啊,来,来,来,到世叔这里来!”
白叶罗见过张霸几次,之前也曾听姐姐点评绿林中人时提到,这个压虎湾的寨主最是好面子。
自己当着他手下人叫一声世叔,那是比给他一车金子还之前。
天下绿林之中,谁人不知风雷寨的名头。
而风雷寨之所以有那么大的名气,根本原因就是人家根子深。
整个炎朝,就算是天下第一寨——凌云寨,在这上面比之风雷寨那也是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风雷寨百余年来,代代为匪,世世做贼。
算得上是炎朝绿林道上的活化石。
白叶罗叫张霸一声世叔,什么叫世叔?
那自然是祖上就有交情的才能叫一声世叔。
他张霸虽然是打老爹那辈才落草为寇的,一辈子也只是个山寨喽啰。
和他们风雷寨一点关系也没有,更别说交情了。
可白叶罗当着自己手下,尤其是贵客面前如此抬举自己,张霸如何能不开心。
心里原本对白叶罗为何在此的那一丁点疑惑,瞬间烟消云散。
白叶罗年纪虽然不大,可终究是在山贼窝里长大的,家学渊源,绿林道上的什么阵仗没见过?
一见张霸邀请自己,赶忙推辞。
“张世叔说笑了,叶罗乃是晚辈,又深夜前来,来的匆忙未曾准备礼物不说,岂敢反客为主?传扬出去,岂不是让江湖上的好汉,笑话我风雷寨不懂规矩?”
说罢走到了下首的第一位,冲着坐在那喝的有些迷糊的汉子行了个礼,道:“这位兄弟,还望你借个坐。”
那人乃是张霸的亲信,虽然喝的晕晕乎乎,但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见白叶罗不去坐上首,偏偏要找自己的位子,心里有些不满。
若是在平日,他自然是不敢不让。
毕竟白叶罗是风雷寨的少当家,坐在这下首的首位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自己让的慢了,反倒是他的过错。
可酒壮怂人胆,再加上刚刚自家大当家给他们描绘了一幅好的不能再好的蓝图。
这位有些飘飘然了,醉眼迷离的看着白叶罗,口中含糊不清:“老子,老子为什么要给你,给你...”
让座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只觉得浑身一滞,身子当真就飘了起来。
只是不等他回过神看一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就觉得有风从脸颊吹过,紧接着鼻子一动,脸上一亮,整个人趴在了大寨门口。
正是吕布把他给扔了出去。
吕布虽然没和山贼强盗打过交道,可却明白这强者为尊的道理,放在绿林之中也是行得通的。
此时他扮演的乃是白叶罗的护卫,风雷寨的人。
邵河对白叶罗的态度,还有这个什么狗屁大当家对白叶罗的态度,吕布全都看在了眼里。
自然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事。
果不其然,大寨之中没有任何人对自己扔这位坐在下首第一位的喽啰有任何的意见。
连张霸也没觉得丢了面子,反而哈哈大笑道:“果然是白大当家调教出来的兄弟,到哪都霸道,好,我喜欢!”
白叶罗坐了下来,跟着笑道:“世叔见笑了,见笑了,手下人不懂规矩,还望世叔不要放在心上。”
“哎,白世侄这样说可就是打世叔的脸了,若是白大当家在此,便不是扔一个人那么简单了,只怕还得把老子也给扔出去吹吹风。”
张霸一挥手,让人给白叶罗重新上了一份酒菜。
酒菜很简单也很实在,一块大肘子,一只炖的烂熟的鸡,还有一坛子酒。
殷诚三人站在白叶罗身后,面色如常,让人看不出任何的破绽。
邵河站在大寨中央,冲着张霸道:“回大当家,我已按照吩咐,插了巴州的盘道,特回来付命。”
吕布听的有些皱眉,轻声问道:“他在说什么?”
殷诚道:“插了巴州的盘道,是说把巴州的官一锅端了。插了盘道就是一锅端的意思。“
“哦。”
吕布点了点头,不在说话。
好在邵河说话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他身上,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二人。
一听这话,张霸微微点头,看了看坐在身边的浪人,显然是在询问他的意思。
那浪人死气沉沉的脸露出一丝笑容,端起酒杯冲着邵河道:“邵当家辛苦了。”
炎朝话说的很生硬,更让殷诚确定了这小子的卑国人的身份。
那卑国人一说完,张霸方才表态:“辛苦二当家了,来,我敬二当家的一碗。”
说罢站起身来,吨吨吨,一碗酒下肚。
旁边的喽啰赶紧给邵河倒了一碗,邵河喝了,酒碗冲下,让四周人看了,方才转身道:“抬上来!”
话音一落,早就在门外等候多时的喽啰赶紧抬着一个箱子走了进来。
箱子放在了大寨中间,邵河打开了,只见里面全都是金银珠宝,样式十分多,上面还有些血迹,显然是从巴州城外山庄之中搜刮的。
“好,二当家的,我再敬你一杯。”
张霸见了连连点头,又喝了一碗。
邵河盖上了箱子,让人抬下去,方才迈步走到了张霸身边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一坐下,张霸还没说话,那浪人反倒是看着白叶罗,向着邵河问道:“不知二当家的为何与白少寨主一起回山?”
来了!
白叶罗心中一紧,放下了手中的鸡腿。
在心里默念起殷诚给自己说的话。
张霸也是一脸询问的看向邵河。
邵河道:“我并非与白老弟一同回来,而是白老弟深夜赶路,路过寨子想要借宿。”
“路过寨子?”
那浪人脸上露出疑惑,怀疑之色没有丝毫掩饰。
白叶罗背熟了殷诚交代的说辞,面色不改,笑道:“没错,今日上山,也是巧了。我风雷寨接到了济州黄大当家的英雄帖,几位姐姐一商量,说让此次英雄大会便由我代表风雷寨前去,也好见见世面。”
张霸点了点头,道:“看来白大当家这是有心要让世侄接风雷寨的担子了,世叔在此先恭喜了。”
绿林道上再有就传言,说百余年来都是女子当家的风雷寨这一次要换男人做寨主了。
张霸也屡有耳闻,毕竟白叶罗乃是五代单传,对此他没有任何的怀疑。
白叶罗微微一笑,没有接张霸这一话茬,接着道:“谁知我们到了巴州,原本已经住下,谁知半夜里,巴州的鹰爪孙却是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挨家挨户搜查,我原本以为是他们得了风声,前来捉我,因此便连夜跑了出来。遇到了邵大哥,方才知道,是邵大哥插了巴州的盘道,佩服,佩服。”
邵河面带微笑,显然对白叶罗的恭维十分受用。
张霸哈哈一笑,道:“这全都赖得风浪先生运筹帷幄,哈哈哈。”
笑了两声,张霸方才道:“对了,白世侄,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乃是济州黄大当家派来接应咱们去参加英雄大会的风浪剑先生。”
“疯浪贱?”
殷诚一皱眉,起了个这破名字,这卑国人也算是个人才。
白叶罗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主,见张霸言语之中透露着尊重,赶紧起身行礼。
风浪剑抬手示意他坐下,张霸道:“白世侄可知,黄大当家已经和卑国的大将军合作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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