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袁烜的梦魇
各村之间的乱战,袁平震慑性的枭首,李家寨的围杀,一切都是这么突如其来。
“袁老头,我们李家寨混进了奸人,这次我们认栽,但是你也看到了,为了杀他们,我李家寨也损失了这么多儿郎。
救人如救火,如今该是你们袁家村兑现的时候了。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们现在没法子让我们过河,说不得我们两家又要斗上一斗了。”
李家寨的人痛下杀手,又损兵折将,这一下马上就变成了众人同情的对象。于是各村寨的目光又重新回到了袁家村。
袁家村这边并没有因为外人的言语和目光而有什么改变,拿着刀的汉子们依旧护卫者自己的家小。
“一群榆木脑袋,光长年级不长心眼。你们每个村子派来几个水性好的,另外多拿些长绳。”
袁烜教老族长的方法很简单,七八米的距离,这里没有顶尖的武学高手,自然飞不过去,那么就一定要有桥,或者类似桥功能的简易工具。
两边虽然没有树,但是树桩子还在呀,而且很多都是大的桩子,只要把两岸的树桩用绳子相连,然后在绳子上放上木板,那么一座简易的木桥就完成了。
绳子的一头做个活的绳套,经过几次的抛掷,很快陈家村的人就成功的套到了对面一个较大的柳树桩子。
绳子的另一头绑在了袁海的身上,然后他一个猛子就扎进了咆哮的九乡河里。
论起地上功夫袁平当为袁家村第一,但是水里袁海才是十里八乡的佼佼者。然而水流太急太凶猛了,袁海就连控制身形都很困难,更别说游到对岸去了。
好在袁烜让他在腰间系着的绳子起了作用,袁海一边保证自己不下沉,一边收拢绳子。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袁海终于攀上了对面的河岸,这边数千人个个欢欣鼓舞,似乎忘记就在前不久他们还有朋友亲人死在他们面前。
在生存面前,不管是仇恨还是情感都可以先放在一边,只有个体的肉体活着,才能谈高级别的精神情感。这本身就无可厚非!
袁海既然在对面,那么越来越多的绳子被丢到了对岸,袁海也在对岸一个个树桩上绑好绳子,然后又丢了回来。
如此,两岸立刻就出现五处由粗大的绳子组成的回路链。一些自认身手敏捷的人在踩了踩绳子后,直接踩在两根绳子上走了过去,也有人趴在两根绳子上,或者倒挂在绳子上悬过去的也有。
短短一盏茶的时间,河对岸已经有十几名身手矫健的各村好手了。
能过去,没有桥也能过去,而且方法还这么简单。各村寨的族长聚在一起,经过商议,袁家村和李家村的人先过河,其余村寨依次跟上,最后是各村的牲畜。
袁烜站在父母身边,他刚刚给老族长出了主意之后就又一次躲到了父亲身后,既然已经决定藏拙,那么就继续藏下去吧!
“娘,可看到舅舅一家?”
“看到了,刚刚的乱斗幸亏你舅舅隔得远,并没有受到波及,我刚刚在赵家村的人群里看到他了,不过现在不合适过去,他也不方便过来,等等吧,等到了江宁县我们就能相见了。”
听到母亲提到江宁县,袁烜的心思再次热切起来,但与此同时他内心也隐隐有些担心,那只大手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难道他们就没有后手?
那个能豢养死士的暗中黑手是谁?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他下一步会怎么做?江宁县会不会是一个新的危局死地?
袁烜完全没有头绪,于是袁烜只能把自己当成是操作这一切的黑手。如果他要场中的这些人死,他下一步会怎么安排?
一个可怕的念头刚刚在袁烜脑中出现,可不等他反应过来,河对岸局势剧变!
惨叫声响起,河对岸十几个各村好手全部中箭倒地,有人被锋利的箭簇贯穿头颅单场毙命,有的被射穿身体,虽然还在地上挣扎,但是显然性命不保了。
也有那运气好的没有被射中要害,袁平和袁海是袁家村最早过去的两个人,前一刻还意气风发的两人此时狼狈不堪。
袁平的右肩和左腿上分别插着一支羽箭,虽然幸运的没有立刻被杀,但是他明显已经丧失战斗力了。
袁海的情况要好些,刚才羽箭射来的时候他鬼使神差的偏了一下头,于是那支羽箭从他的右脸颊进,再从左脸颊出,鲜血泊泊的流。
第一轮袭击,过了河的十几人就只有这两个活的了。变故来的太快,以至于这边前一刻的脸上还残留着逃出生天笑容。
“平儿,大海,快回来!”
袁家村的人大喊,他们庆幸村子里最勇猛的两个人还活着,但是面对这种未知的敌人,他们所有人还是觉得先回来比较安全。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这边刚刚被安抚的人心再次躁动起来,未知才是最恐怖的根源,尤其是各村寨最优秀的人手就这么一瞬间死伤严重的画面出现在他们面前。
一些心理素质差的已经崩溃了,他们不能接受希望一次次破灭的打击,只能说上天对他们实在是太过残忍了。
袁平和袁海没有回来,因为来不及了。羽箭是从江宁县方向射来的,应该就是刚才没人在意的那片灌木丛,两三米高的确不能架桥,但是藏些人马还是没有问题的。
第一轮羽箭过后,灌木丛中缓缓走出六匹黑色的骏马。这是六匹覆盖了铠甲的好马,马身高大强壮,线条优美流畅,即使是在湿滑的泥地里也稳健如常。最难得的是从大队人马到达河岸开始到现在,竟然没有任何人发现它们。
袁烜觉得这些马很可能是军马,只有经过严格训练的军马才能做到隐伏这么长时间,要知道他们除了隔着一条九乡河,实际上离得并不远。
有马自然就有骑士,只见黑马背上的六人戴着黑色面罩,黑色的长袍披风连着帽子把他们藏于黑暗中,黑衣黑袍黑色靴子,就连手套也是黑色的。每个骑士身上挎着一张弓,两壶箭,一把短刀,似乎这就是他们的制式武器。至于长兵器则并不相同,有人用长刀,有人用长枪,分别挂在马的背上。
来人这一身显得肃穆而冷酷的装扮,一看就不是善类!
黑衣骑士也不催促胯下军马,就这么慢腾腾的朝着河岸走过来,似乎只要他们愿意随时可以灭到对面所有人。
虽然只有六人六骑,但是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却像是千军万马,河岸这头李家寨的那匹驽马不停的向后退,拉都拉不住。
袁海很想对着过来的六人骂娘,但是他现在喘气都有血沫子从脸上喷出,舌头估计也给箭簇划伤了,只能用眼神表示自己的不屈,用向外的刀口表示自己的视死如归。
袁平右肩中箭,所以改用左手拿刀,他知道自己这次凶多吉少,反倒是平静下来。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几次三番的和我们这些泥腿子过不去?”
没有人回答袁平的话,那六人六马依旧缓缓的走了过来。
迫于六人的气势太过强盛,几千的村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几乎没人能发出一点声音。
袁平和袁海也很快就被逼到了河岸的边缘,当意识到已经无路可退的时候,两人对望了一眼,然后举起刀义无反顾的向前冲了过去。
最前方的那个骑士向左一拉缰绳,他的胯下骏马立刻横身站定,错位间,马上骑士牢牢握住挂着马背上的鬼头大刀,拔刀的同时手腕带着一个简单的弧线,然后这条简单的弧线简单的从袁平的颈间划过。
鬼头刀没有任何装饰,看上去和寻常铁匠打出来的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刀身上略微暗淡的光泽却显示了他的不凡。
刀上没有血迹,不是他砍空了,而是因为这把刀杀人从来就不会粘血。
收刀入鞘!
人头落地!
就在不到半个时辰前,袁平用一个简单的横刀挥砍让靠近袁家村五步内的外村人人头搬家。可是任凭谁也没有想到,同样是一个简单的横刀挥砍,同样的人头落地,只是这次落下的是袁平的头。
“平儿……”
老族长见自己最器重的儿子被砍了脑袋,悲呼一声,然后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仰面向后倒去。
恐惧迅速从河对岸传染过来,有人被吓得哭,吓得叫,或者吓得湿了裤子,但是更多的人是被吓得呆立不能动弹。
看见从小一起长大的大哥就这么被杀了,身处恐惧中心的袁海反而是最不害怕的一个人,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活下来,那么怎么也要让这些畜生知道他袁海不是个孬种。
袁家村的汉子从来不知道屈服,可袁海的刀还没来得及挥动,后面的骑士从宽大的衣袍中伸出左手平平的指向袁海,然后一支弩箭射中了毫无防备的袁海。
巨大的惯性让袁海向后退了三四步,直到他无力的倒向九乡河,只是一个瞬间,袁海就被咆哮的九乡河吞没无影。
只是简单的两个动作,袁家村身手最好的两个人就没了,而对方甚至没有说一句话,做任何一个多余的动作。
隔着河对望,骑士的给袁烜带来极大的冲击,他从这些人身上看到了比李劲等人更加铁血,更加暴虐的气质。
不过相比与人,给袁烜更加深刻记忆的是马。
砍下袁平脑袋的那个领头骑士胯下的骏马两眼之间有一小撮的白毛,因为马和骑士都是黑色,所以那一撮白毛显得格外的明显,袁烜就是隔着一条九乡河也能看清楚。
马这种动物是非常通人性的,尤其是经过训练的战马。一般的宝马良驹通过主人拉缰绳的方向、力度和频率就知道该怎么做。
再好一点的马能在主人战斗时起到辅助作用,它们用撞击、撕咬、踢踹或踩踏等动作帮助主人在生死搏杀中占得优势,它们是骑兵在战场上最可信赖的伙伴。
但传说中最好的马还有一种特质,它们能读懂主人的内心,能和主人的情绪保持一致,当主人视死如归拼死相搏的时候,它们绝对能做到同步。
而这匹领头的马就是那种传说中的好马,袁烜看不清骑士的眼神,但是那匹马的眼睛却是带着冷漠与残酷,带着视人命如草芥的麻木,似乎河对岸是几千棵等待它啃食的庄稼一般。
没有疯狂与嗜血,有的只是对于生命的漠视,似乎一切都是理所当然!袁烜不知道为什么会从一匹马的眼睛里读懂这些,但是他就是这么理解的。
这一刻,这双不属于人类的眼睛在袁烜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记,更是成了袁烜心中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