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袁解元和范举人
看着围在赵府门口的人,袁烜傻眼了!
如果说闲汉来报喜还可能存在骗钱的可能,那气喘吁吁的谢斌和匆匆忙忙刚回来的赵琦就绝对没错了。
不光如此,越来越多的普通百姓涌到赵府门口,显然他们也知道袁烜是新科解元,他们一来是想看看文曲星长什么样子,二来也想抢几枚文曲星赏的铜板沾沾文气,尤其是家里有读书郎的父母更是把孩子带来见见袁烜这个别人家的孩子。
“老师,是不是搞错了,我有一题明明是错过时间了,怎么可能中解元。”
“对于这一点我也很是不解,因为事发突然,我还没来得及去看你们的考卷,所以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
为了做到公正透明,所有中举的考生试卷是需要张贴出来供大家检验的,一天之后再统统归入档案送去洛阳礼部封存。
“不过我想能点你为解元一定有原因,不管怎样,为师都要恭喜你,如今你已经是这世间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位解元了。
哎,我辈凡人终究有限,难怪郭道长说这次来是看文曲星下凡,今日果然灵验了!”
袁烜还没有反应过来,倒是米奇拉着阿福回了趟房间,等他们再出来的时候只见阿福抱着一大筐子铜钱,然后他二人不断的向着人群抛洒喜钱。
赵礼也反应过来,赶紧吩咐账房去支些铜钱过来派喜。
一阵敲锣打鼓之声,一名穿着七品官服的礼部官员在一众礼乐乐师的簇拥下来到赵府门前。
“庐阳书院袁烜,恭喜高中天德十七年合肥府解元!”
高声唱名之后,这名官员改了严肃,而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
看见这个场面,袁烜就算是不相信也得相信了。
袁烜上前谢过这位审考官的喜报,然后赵琦出面邀请他和众人进入赵府用茶。
“大哥你先进去,我和阿福派完了这框钱就进来。”
平日里小气吧啦的米奇今天特别高兴,那近百贯的铜钱他就像是打雪仗似的向外丢去,尤其是如果听到那边高声喊袁烜“文曲星”“状元公”一类的吉祥话,米奇就丢的更起劲。
今日他是真高兴,所以往日的纨绔性格也显现了一些。
内院里,审考官刚刚坐下,袁烜就等不及要提出自己的疑问。
“大人,袁烜时政科的第一题是在敲锣之后写的,而且还多有不敬,按照规矩我是没有成绩的,可为何……”
“哈哈,你很不错,此时还能坦诚这件事情。你的时政科第一题应该是很多人一起批改的,至于第二题我就不清楚。”
“什么意思?”
“说实话,这些我还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不过你只要去看看考卷就知道了!”
审考官在赵家喝了杯茶就以还有公务为由谢绝了赵家的宴饮邀请,临走时赵忠奉上黄金十两,外加两坛外面有价无市的赵家好酒作为报喜的酬劳。
众人把审考官送出府门之后,袁烜再也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了,他决定去考院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其他人也很好奇,因为袁烜至今都没说他时政题究竟写了什么,只知道考卷送去了洛阳。
考院的广场上围着中举榜的人已经很少了,另一边张贴二十四名举人老爷考卷的地方才是人最多的。
走过榜单的时候,袁烜冲着榜单上一撇,果然第一名解元的位置写着自己的名字,而第二名下面写的是范谦。
“解元郎来了!”
人群里一声高喊,那些看考卷的人纷纷围了过来,他们刚刚看了袁烜的考卷,不得不说解元的文采就是高。
“不缺,《六国论》可为策论经典,我敢说光是这篇策论你就足以傲视今年的秋闱了。”
“夫子,感谢你教会学生算学之法,学生今年若不是算学得了这个甲上,我哪里有机会登榜中举。”
“没错,袁公子你的算学做的真是漂亮,学生今年虽然不中,但我相信明年必定不同。刚刚我已经同家父商量好了,过几日便转学到庐阳书院学习。”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这说那,但是袁旭最关心的时政科没有一个人提及。袁旭朝着众人一拱手就走了过去。
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考卷,袁烜也看到了那殷殷血迹,还有那熟悉的二十五个字。
除了字和血迹,另外还有些红色的印章痕迹,其中有些印章很不普通。
“袁烜,这个章是我外公的私章。”
谢斌指着考卷上某处提醒袁烜,也就是弘文馆第一大学士吴平。
“这个是太学山长的私章,这个是国子监山长的私章,这个,还有这个都是朝中重臣的私章。”
赵琦指着考卷上的那些印章一一给袁烜解释,等他看到最后两个章的时候吃了一惊。
其中一个章盖在写了“甲上”字样的章不是私章,而是吏部尚书吴征的公章,也就是说负责科举考试的第一直接负责人承认这一题的成绩有效,而且是甲上的评定。
最后的一个章盖在“君王死社稷”里的“君王”二字上面,章的内容是“笑看苍生”,赵琦只敢在袁烜的耳边小声的说。
“这个是当今圣上的私章!”
虽然已经猜到了某些可能,但当他真正看到考卷和上面那密密麻麻的印章的时候,袁烜还是挺感动的。
这一个个私章其实就是在向礼部尚书吴征求情的,他们不忍这样一份超越完美答案的考卷,因为他的主人要破知识障晚了片刻答题而失去评判资格,而吴征也从善如流的特批了有效。
如果说袁烜没有一丝激动感激那肯定是假的,尤其是对于“笑看苍生”的支持,要知道袁烜之前的期望是不要挨罚就可以了,因为自己当时的确挺狂妄的,说的严重些那就是欺君之罪。
看过了第一题,时政科的第二题就让很多人不明觉厉了!
一张崭新的考题空白处写着“事涉机密”四个大字,然后旁边写着“甲上”。这道题同样有印章,却是只有一个大大的章,上面写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
其实这个题做保密处理倒是在袁烜的预料之中,否则这个大魏国也不需要防备燕国了。
终于搞明白了这题的情况,袁烜总算是放下心来,同时也接受了自己解元的身份。
袁烜是接受了,但是有人不能接受!
今日放榜范谦很想来,但是他又不敢来,甚至他都不敢留在家。
从考完的那天他就知道自己必定能中举,而中举了有人来报喜是要给赏钱的,但是他们家哪里来的赏钱。
他曾不止一次的想象过街坊四邻和一群闲汉前来报喜,审考官也笑呵呵的前来道贺,可自己家中家徒四壁,别说是赏钱了,就连一盏像样的茶杯都拿不出来招待贵客。
每每想到这些范谦就心里难受,可家里的情况他自己也知道。所以逼不得已,放榜这天他只能带着母亲上姨母家暂住两日。按照惯例,两日后回去也就没人来报喜了,因为那已经是旧闻了,而因事外出也不会有人嚼舌根子。
不过范谦还是不放心,于是偷偷让表弟前去打探情况,他想第一时间听到自己中了解元的消息。
然而,当表弟兴高采烈的恭喜范谦高中举人,而且是第二名的好成绩时,范谦懵了。第二名,为什么是第二名,他不信合肥城里还有谁能超过自己。
“第一名是谁?”
“是个叫袁烜的考生,据说也是庐阳书院的学子。”
袁烜?不可能,他的时政根本就没有成绩,怎么可能拿到解元?
范谦愤怒不甘,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公正待遇,他有满腔的怒火。
然而,他的懦弱自卑的一面最后还是把他打回原形。
是呀,他是夫子,是史上最小的文宗,是国公的座上宾,是皇帝都器重的少年,是家财万贯的富贵人,是有神仙和文宗做老师的天才少年,是个施舍同窗都拿御赐砚台的超级幸运儿。而他范谦什么都不是,只是个什么都要靠自己的平凡人!
走进姨母家,范谦有些怯懦的跪在母亲身前,他很怕自己的母亲,因为从小被打怕了。
“母亲,孩儿无能,没能用高中解元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
范母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愤怒的看着范谦,她在等儿子给自己一个解释。
“孩儿只考了第二名,解元被书院里那个小夫子夺了去。孩儿亲眼所见他有一科是在敲锣后所答,按理来说就是无效成绩,孩儿想不通,孩儿不服!”
啪的一声,范谦的脸上映出了五个指印,范母的手指点在范谦的脑门上不住的颤抖,她被范谦气的已经说不出话来。
范母是个坚强的女人,更是个可怜的女人,少年丧父,中年丧夫的她没有被生活和命运所击垮,她把所有的希望倾注在儿子身上。
四年来,范母身兼父职把范谦拉扯大,还给我提供一个全心学习的机会,期望的就是他能出人头地,原本以为儿子能以解元为底冲击天子门生从而光宗耀祖,没想到现在却出了差错。
没能拿到解元,范母很失望,但是她真正生气的是范谦的反应,他凭什么这么大呼小叫的喊着不服不甘心。
现在的范谦或许在合肥还有些名气,但是拿到整个大魏来说那就一文不名了。想要扬名,想要让人记住,他必须更加谦卑恭敬的和那些能让他出头的人搞好关系,比如他常常提起的那个小夫子袁烜!
范母有些后悔这些年光逼着范谦学习,却没有多教会他一些谋略手段。作为曾经落魄家族的庶出小姐,范母虽然学识不如儿子,但一些权力场利益圈的手段并不少见。
“你来告诉我,四年前在你爹坟前你是怎么说的?”
“当时孩儿说我一定会连中三元,然后让所有当初欺辱过我们家的人都后悔,还有就是光耀我范家的门楣。”
牵起儿子,范母疼惜的在儿子的脸颊上轻抚一下,然后范母做了个决定。
“既然如此,你可做到了?
我打你不是因为你没考到解元,而是因为你刚刚那么失态,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怎么做。你之前的隐忍的手段都到哪里去了?一时的失落就让你分寸大乱,如果让外人看见你的这个样子,今后你还怎么出人头地?
走,现在就回家,从今日起我们要过不一样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