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青衣扶回房中,并亲自取出上次蒸酒时储存下来的头酒,以及并未用完的青霉素,又吩咐孟斧头将一卷麻布拿去蒸煮……
一切准备就绪,这才亲自为青衣做消毒处理、以及包扎伤口,等做完这一切,石韬终于问道:“这是谁干的?”
望着郎君那张阴沉的面孔,青衣内心反倒升起一抹温暖:“是贰!大首领已经带着思归众人投靠了赵王!”
表情愣了一愣,石韬喃喃道:“原来内奸真是灰鼠……”
“郎君早就知道了么?”青衣一脸疑惑。
“我也只是猜测,却不敢肯定,你将今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给我听,可好?”
“嗯.......”青衣温顺的点点头。
.......
得知贰已经为青衣所杀,一双眉头终于舒展开来,自己所作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终于还是让身边的人有所改变,青衣从一个临死都不敢反抗的卑微死士,能作出这样的决定,不知让他有多开心。
“你对灰鼠这个人,究竟了解多少?”石韬冷不丁的问道。
忽听郎君问起大首领,青衣顿时陷入了沉思。
“思归的死士,或多或少都受过大首领的恩惠,青衣也不例外……大概是我十二岁那年,那时青衣还是人牙子手中的货物,只因不肯被卖入勾栏,而被牙婆们险些打死,最后却是大首领将我买了下来,并传授我一身本领,后来便一直跟随大首领四处杀人,可不知为何,六年前,大首领突然带着上百死士一同投入家主的帐下,自此为石家效力!”
“你们进入我石家之时,有上百人么,那其余之人,如今都去了何处?”
“青衣身边的师兄弟们,换了一茬又一茬,如今剩下这三十六人,皆是最后侥幸活下来的,其他人……都死了!”
拧着一双眉头,石韬继续问道:“灰鼠背叛我石家,其他人都愿意?”
“许多人的命,都是大首领救回来的,若大首领要离开石家,其他人除了跟随,还有别的选择么?若非郎君收留,恐怕连青衣也只能跟随大首领离开石家!”
“这倒也是!”石韬点点头,随即又道:“思归背叛石家这件事,必须尽快让父亲知晓,如若不然,我父亲就危险了……你现在受伤,不宜长途奔行,明日一早我先将你安顿好,然后再回下邳!”
“青衣这点伤并不要紧,郎君还是让我跟着你回去吧!”
石韬摇头道:“你受伤只是其中一方面原因,我还有别的事交代给你,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等我回去准备妥当,很快还会来洛阳,这段时日,你只管安心养伤即可!”
“郎君.......”
青衣还想抗争,却被石韬打断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青衣,你知道么,我石家已到了生死一线的境况,能不能迈过眼前这道坎,全看这一把了,若是能侥幸躲过一劫,我们才能继续积攒力量,若是躲不过,除了去做山贼,便再也没有别的路可走!”
“即使做山贼,青衣也会一直跟着郎君!”
握住青衣未受伤的那只手,并轻轻捏了一捏,石韬说道:“即使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会继续跟着我,可家里那些孩子怎么办,难道让他们跟着我们去做山贼么?”
青衣沉默了,自从开始教那帮孩子的防身本领,那些身世跟自己一样可怜的家伙,便成了她的牵绊。
石韬勉强一笑,道:“放心吧,你跟我那么长时间,难道还不清楚你家郎君的本事么,我何曾失过手?”
离开洛阳之前,石韬亲自将青衣送到洛阳西郊白马寺附近的一处农家,等一切安排妥当,石韬又写了几封信,并让石方尽快送出,等石方回来,石韬这才领着石方及孟大锤打马离开。
一路无事,第二日傍晚,石韬终于赶到了下邳。
石崇的书房之中,只剩下父子二人,石韬终于开口:“七郎此去洛阳,父亲可知七郎碰到了谁么?”
“你去洛阳作甚?”石崇沉声问道。
“七郎在洛阳还有些门路,所以想去查一查藏在父亲身边的内鬼究竟是谁,可这一查之下,却是让孩儿大吃一惊!”
瞟了他一眼,石崇一脸淡然道:“你查出来了么?”
“七郎想问父亲,父亲最信任的灰鼠,此刻却在何处?”
脸上疑云顿生,石崇道:“为父派他到洛阳打探消息去了,你为何突然提起他来?”
“父亲可曾让灰鼠与赵王往来?”
“此刻下注,恐怕太早了,在这种节骨眼上,我怎么可能去惹那些不必要的麻烦?七郎究竟想说什么?”
“呵呵,孩儿此去洛阳,非但见到贰从赵王府中出来,且那厮还打算让我身边的婢女,随他们一同投入赵王门下!”
“这怎么可能?”石崇一脸震惊道。
“另外,七郎还发现我石家的财货,正不断被人运往洛阳,这件事是真是假,父亲一查便知!”
听到这个消息,就连城府极深的石崇也霎时张大了嘴,却说不出话来。
.......
临走之时,石韬能感受到父亲的惶恐与不安。
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们,即使像父亲这样手握兵权封疆大吏,在他心安理得享受贱民供养的同时,依然逃不过这个时代附在他头上的枷锁,即便他知道石家危在旦夕,但除了心存侥幸,企图几头下注,也不敢做出任何对抗皇权的出格举动。
对此,石韬却也理解,任何一个朝代,皇权始终是至高无上的存在,敢于对抗皇权的人,要么成了开创时代的伟人,要么成了一堆白骨,但开创时代的伟人,毕竟只是少数,绝大多数却成了一堆枯骨。
若非如此,历朝历代曾手握权柄的那些大臣们,也不可能眼睁睁等着刀斧加身,敢走出那一步,毕竟需要莫大的勇气。
俗话说得好,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可正真舍得一身剐的,世间能有几人?
当然,司马家的人,却不在此列。
带着一身的疲惫,石韬总算回到了东莞。
.......
洛阳北面三座小城,各有墙垣,连接为一整体建筑,北靠邙山,南依大城,城垣宽厚坚实,地势险要,是为洛阳其中最重要的军事要塞之一。
金墉城是三国魏明帝时筑。
魏晋交替之时,被废的帝、后,都安置于此,后来更成为司马家圈禁所有犯了事的皇室成员。
自从被关入金墉城,废太子司马橘,整日除了惶恐不安,还是惶恐不安……在这之前,他虽然也时常受贾后打压,可毕竟还未被剥夺太子之位,除了不被父亲所喜之外,似乎并不妨碍他在宫中摆摊、卖酒。
可这一次似乎一切都变了,他不但被贬为庶人,且从此失去自有。
能被晋武帝选中的继承人,司马橘自然不可能像父亲那般zz,可就因为他从来不把贾南风放在眼中,之后,贾南风这位名义上的母亲,便不准他与自己的生母相见,并让一个从小被大臣们夸赞的太子,自此在占卜、及摆摊卖肉的不归之路上狂奔。
那晚糊里糊涂醉酒,而后被人唆使抄了一段话,可等他酒醒之时,便成了废太子,且从此被关进这暗无天日的金墉城内,直到他从探视的大臣口中得知,自己所抄写的内容竟然是“陛下宜自了,不自了,吾当入了之.......”这等大逆不道之言,他才知道自己被奸人所害。
但此刻就算知道为贾南风所构陷,可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傍晚掌灯时分,混吃等死的司马橘,竟迎来一位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