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位公子的表情,早在酒肆伙计的预料之中,他也不急着提钱的事,却故作神秘道:“其实那酒水发布会,也不是光有钱就能参加!”
“哦,除了花钱,还需什么条件?”那公子问道。
“最少得像公子这般有身份地位之人,方能参加!”
青年文士也非傻子,他并未将伙计的夸赞当一回事,反倒露出一丝警惕道:“这是何故?”
伙计有意无意朝那姓方的老头瞄上一眼,然后才回答道:“若被一些阿猫阿狗混进去,参加酒水发布会的大人物们,岂会答应?”
方姓老头本为洛阳富户,却是出了名的吝啬鬼,他自然不肯花钱去看所谓的发布会,此际听酒肆伙计话语中暗含讥讽之意,心中虽怒,却也不便当着众人发作,脸色却是变得难看之极。
“咦,不知是哪些大人物要去?”青年文士追问道。
“公子有所不知,参加酒水发布会的宾客,有不少是当今一等一的大人物……就比如河间王,贾谧贾侍中,尚书令王衍,尚书右仆射羊瑾,潘海、陆江……公子你说,若非有身份地位之人,谁敢与那些大人物们,举杯共饮?”
青年文士心头狂颤,“假如这厮所言非虚,那酒水发布会,倒也去得,本公子若有幸被某位大人物相中,那仕途……”
青年文士一把抓住酒肆伙计的手,并径直拉到一旁,却让伙计拿来一张一等座次的邀请贴,一听要八百钱,青年文士开始还有些犹豫,可一想到要与那些大人物们举杯共饮,内心顿时激动不已,很快便咬牙掏出了钱袋。
像这样的事,此际正在洛阳大街小巷轮番上演,且推销门票之人,口吻与言辞,无不与刚才这名酒肆伙计如出一辙……原因却是但凡帮忙推销的人,手中全都拥有一本“营销手册”,且正是出自石韬之手。
见这里的伙计又卖出一张一等座次的门票,而且比石韬制定的价格,整整高出三百钱,石中玉又一次对自家郎君顶礼膜拜,他立即领着另一名石家下人,一溜烟的跑出了酒肆。
※※※
参加酒水发布会的事,此前已经跟贾谧打过招呼,同时贾谧也亲口答应下来,所以石韬只将名帖送到贾府,而没有去见贾谧,离开贾府,石韬改道去了王衍的府上。
经王旷牵线搭桥,石韬和王衍已私下达成盟约,每年拿出百万酒水之利给王衍的同时,王衍在暗地里充当东莞的保护伞;
这里为何要说王衍只暗地里充当“东莞”的保护伞,而非石家,又或者石韬的保护伞呢?
王衍本为尚书省的头把交椅,而石崇又将成为卫尉,一个执政,一个掌军,虽然二人同为贾氏党羽,但毕竟二人皆身处高位,强强联手,本为官场大忌,所以王衍答应在暗中支持石韬在东莞的所作所为,而非帮石家说话,这看似是掩耳盗铃之举,但其中却需把握一个度,也就是说,王衍可顷其所能,助石韬坐稳东莞郡守的位子,但明面上还得和石崇继续掐架,以掩饰私下的同盟关系,这样的方式,却为当今世家豪门的生存之道。
但既然王衍想从石韬这里分得一杯羹,那么石韬自然也要将王衍的价值,往死里压榨;
邀请王衍参加酒水发布会算是一桩……借助各位大人物的虎皮,拉自己这面大旗;
邀请贾谧、河间王,也是此理;
但石韬今日拜访王衍,可不仅仅只是为了借他的虎皮那么简单。
由于时间紧迫,在拜访几位大人物之前,石韬自然要打听清楚对方的行踪,所以当得知王衍此刻正好在家,他这才登门拜访。
来到王衍府邸,石韬老老实实递上拜贴,然后在门外耐心等候王衍召见。
王衍,字夷甫,琅邪人士,当今玄学清谈的领袖人物,曹魏幽州刺史王雄之孙、平北将军王乂之子,堂兄王戎,乃竹林七贤之一,曾任司徒一职,王衍这位堂兄,虽深谙明哲保身之道,投靠了司马家,却也因为嵇康等人被司马昭所害,而生出避世之心,竟辞去司徒之职,归隐山林,王戎留下的人脉,也因此被王衍笑纳,由此可知,王衍以及他背后的琅琊王氏,有着何等举重若轻的分量。
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王衍得知自己的金主来访,虽不像河间王那般出门相迎,却也在厅堂之中“翘首以待”。
先将装着整套流光杯的礼盒递给了门房,石韬这才上前行礼道:“下官见过尚书令!”
王衍右手虚抬,算是回礼,待石韬入座之后,又命下人奉上茶水:“老夫那侄儿,可是对七郎赞不绝口,重建郡守府,安顿流民……哪一件事,不是困难重重?结果都被你做成了,不愧是初生牛犊呐,再过数年,朝堂之上,怕是再没有我等老家伙说话的份儿咯,呵呵!”
“尚书令正值鼎盛,怎可如此谦虚?下官只不过误打误撞罢了,如何担得起老大人如此称赞?惭愧,惭愧!”石韬假假的回道。
眼前这人,虽说年纪不大,可眼下却是风头正劲,看在钱的份上,就连他王衍都不得不礼遇有加,王衍甚至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七郎过谦了,却不知七郎今日到访,有何要事?”
石韬淡然一笑,道:“老大人可听说酒水发布会的事了么?”
“早间轮值,老夫还与贾侍中谈论过此事,七郎果真生了颗七窍玲珑心呐,竟生出这等奇思妙想,就算你的父亲,恐怕也有所不如吧,季伦兄也算后继有人了,呵呵!”
石韬哪有兴趣跟对方哔哔不是,因此直接表明来意道:“七郎今日便是为送请帖而来,望尚书令到时赏光!”
都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况且连贾谧都答应了,王衍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王衍颔首道:“既然七郎有此盛情,老夫便豁出老脸,去凑一凑热闹好了!”
眨了眨眼,石韬继续说道:“哦,对了,七郎还有一事,望老大人成全!”
王衍心里骂了一句“事逼”,脸上却依然带笑,“还有何事,七郎但说无妨!”
“老大人或许听说了七郎与临淄那位主儿的过节了吧?”
俗话说得好,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石家父子刚到东莞,便抢了司马囧的马,还烧了人家的马场,齐王若咽得下这口恶气,那才是怪事;
王衍点了点头,却未曾表示什么,齐王与石家的恩怨,本就因贾氏而起,更是解不开的死结,所以王衍轻易不愿插手。
王衍的心思不难猜到,可石韬却铁了心的他拉下水,“王尚书有所不知,我石家所出酒水,离开东莞,便无法酿制……这也正是七郎明知东莞乃是非之地,却仍要留在那里的原因所在,眼下,我石家虽与齐王势同水火,可为了酒水之利,七郎也只能冒死留在东莞,还望尚书大人帮帮七郎!”
王衍当即皱紧眉头道:“要老夫如何帮你?”
“此事,我已与天后及贾侍中交过底了,同时也得到两位贵人的首肯,可七郎担心齐王会阻挠,所以还得尚书令出马,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一听贾南风与贾谧二人已经同意,王衍更觉诡异,“既然天后都答应了,还有老夫何事?”
待石韬将屯田养兵的想法,一五一十说出来,王衍顿时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