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市的一栋民宅之中,石韬眼睛紧紧盯着梁虎所供述的内容。
一旁却是沉默不语的李文俊。
梁虎并未提及太子,而称他们三人皆受孙秀指使,前来调查司马伦被杀一案的真相,至于目的为何,梁虎确实不知。
思索良久,石韬总算开口:“文俊,你如何看待此事?”
似乎在走神,当石韬开口的瞬间,李文俊愣是被吓了一跳,“什么?”
一双眼拉得很是狭长,嘴角上扬,石韬朝李文俊看了过去:“文俊是否想到了什么?”
回过神来的李文俊,非但没有丝毫轻松之态,反倒一脸的震惊。
“呵呵,文俊可是有什么顾虑?”脸上的笑容越发迷人,石韬又道:“我将洛阳之事托付给你的同时,更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在你手,你我二人……还有不能对人言的么?”
极力压制着内心的震惊,李文俊言道:“文俊的确有话要说,但在此之前,可否容文俊冒昧的问一句……”
石韬点了点头。
“赵王之死,果真与……与兰蔻有关?”
据梁虎的供述,逃走之人,别人都叫他老八,再联想被射杀那人,乃灰鼠账下老六,不难猜测,孙秀与灰鼠如今已成一丘之貉,而老八逃走已有数日,此时再去截杀,明显已经来不及了,那么赵王被杀一案,或许很快就会被人再次提及。
再者,石韬将洛阳之事交给李文俊,并非一时冲动,而是经过深思熟虑;
李氏家主李昊,将嫡子李文浩派到石韬身边,说明李氏非但看清了眼前的局势,同时也做出了选择,加之石韬已经向兄弟三人展示了自己的实力,那么此时李文俊再做背叛石韬之事,却改投门庭,显然不是明智之举,所以石韬选择相信李文俊。
“不错,兰蔻曾为赵王做事,赵王之死,的确与她有些干系!”石韬的表情显得尤为平静。
瞳孔微微缩,李文俊的身体,竟不由自主的开始抖动;
在此之前,石韬的所作所为,已经足够让他震撼,可比起在皇城门口刺杀赵王这等惊天大案,之前那些事,跟本不足为道。
虽然将李文俊的表情瞧在眼里,但石韬却没有任何表示。
不知过了多久,李文俊总算将获得的信息完全消化,调整好呼吸,李文俊一字一顿道:“梁虎他在说谎!”
石韬笑了笑,道:“何以见得?”
“过去,孙秀虽深得司马伦宠信,可眼下毕竟成了逃亡之人,而灰鼠更是背主求荣之徒,此二人说的话,无异于犬吠……但二人明知如此,却为何甘愿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却派人到洛阳调查赵王被刺的真相呢?”
“愿闻其详!”石韬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郁。
李文俊渐入佳境:“既然赵王被刺真相,对二人并无多大用处,可二人依然还是派人前来,这足以说明二人已经投靠了新的主人,而且那位新主人来头不小,也只有有野心的人,才会真正关心赵王被杀的真相……只是二人投靠那人,是太子还是王卓,文俊却不敢妄言!”
“是太子!”石韬脸上浮现一抹苦笑。
“郎主为何如此肯定?”李文俊却是吃惊道。
“有件事,一直没来得及跟文俊兄提起……太子前往巴蜀,或许是因为我的原故!”
“这……”李文俊明显感到自己有些跟不上对方的节奏。
“半年前,我到洛阳推销酒水,当时太子刚刚被放出金墉城,不知何故,太子竟主动向我示好,且一口气定下百坛‘尊享’,由于太子的身份太过敏感,所以我不愿与之有所交集,岂知太子竟不死心,在我离开洛阳的那日,太子竟拦在洛阳郊外,并询问于我,他如何才能摆脱眼前的困局……眼看无法逃避,我因此随口一说,称速速逃离洛阳,才是他唯一的出路;岂知才过了月余,便传出太子自请前往蜀地治乱的消息!”
李文俊张了张嘴,竟不知如何用言语表达自己的震惊。
“呵呵,没想到我也有作茧自缚的这一天啊!”石韬自嘲一笑。
“幸好有人在城外将兰掌柜救下,眼下太子即便有所怀疑,却也拿不出证据,郎主暂时无忧。对了郎主,救下兰掌柜的那寻人,可有眉目了?”
“我也猜不出那帮人是何来路,但料想对方并无恶意,不过此事你仍需多加留意,无论对方是何目的,不查清楚终归让人放心不下!”
李文俊原是自负之人,可随着他对石韬了解越多,所经受的打击也就越大;
赵王的死,太子前往巴蜀,再加上东莞的数万流民……任何一件事,若落在其他人的身上,都足以自傲,可从他嘴里说出,竟是这般风轻云淡……
二人沉默良久,李文俊葛的开口:“郎主或可修书一封,然后派人前往益州!”
“你是说,联系太子?”石韬愣道。
“不错,太子与郎主,毕竟有过一段善缘……赵王如何死的,文俊无法得知,但料想世上无人会将此事,与……与郎主联系在一起,太子可以污蔑赵王之死乃郎主所为,郎主又何尝不能说是太子所为?郎主若肯主动向太子示好,或许便能化解眼下的难题,甚至……甚至与太子结下更深厚的‘友谊’!”
听对方将“友谊”二字咬得极重,石韬脱口问道:“你是说,让我与太子结盟?”
“然!”李文俊躬身道。
李文俊的建议,仿佛为石韬开了一扇硕大的窗户;
如今的大晋,内有藩王割据,外有胡人盘踞于头顶,中枢却为贾氏所把持,贾氏看似一家独大,实际上石韬却明白,贾氏乃众多势力之中,最羸弱的一方;
贾氏既不占大义名分,又非曹氏或司马氏那样借着征伐天下之机在军中建立无上威信,在权谋方面,贾氏或许称得上行家里手,却并未真正掌握强大的武力,而没有武力的加持,政权就如同建在泥沙之上的堡垒,或许只需一个浪头,便能将其摧毁,按照原有的历史,权倾一时的贾氏,竟然经不起司马伦轻轻一击;
在此之前,石韬不是没有想过借贾氏这颗大树,将司马家的人坑死坑残,可这一想法,却是建立在贾氏能够将中枢牢牢握在手中的基础上,可眼下,太子却成了最不稳定的因素。
思前想后,与太子结盟,的确不失为一条退路,石韬已然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