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平笑了笑,道:“若要破此案,需要一些特殊人才,大人必须安排周密方可,风声要走得恰如其分方可。”
秦梦元道:“平少爷教我!老朽定按照平少爷的计策,妥善安排。”
方平道:“特殊人才要几种,一是过目不忘,二是目力极佳反应聪敏,三是速描善画。”
秦梦元道:“要这三种人何用?”
方平道:“大人莫问好歹,在黄铜镇方圆百里之内张贴告示,只说抓到黄铜镇凶魔疑犯,定于两个月之后的某某日于某某处公审,如是确认疑犯无异,便当众斩杀。这件事莫要与第三人详细讲述,只要督促下面人员倾力去办,务必使方圆百里之内,所有人等都知道此事。此是第一步。”
秦梦元道:“却到哪里去找这么一个疑犯?”
方平道:“方某颇认识几个江湖人物,找一个机灵狡黠的老头子,配合做一场戏,倒也容易,况且大人自会拿捏节奏,这个无须草民担忧。”
秦梦元笑道:“这个容易。”
方平又道:“到了公审之前,大人务必召集方圆百里所有乡镇主管户籍的里正,要他们带着所辖区域的户籍书目前来开会,一个也不放回去,也不许和外界同消息,对外只宣称检查兵甲名册。此是第二步。”
秦梦元道:“这也使得。”
方平接着道:“到了公审那一天,大人让心腹兵士,每数人陪着一名里正,辨识到场的百姓之中,属于自己辖下的有哪些,列出姓名。此为第三步。”
秦梦元道:“只怕人多,看不清。”
方平道:“此事草民亦有考虑,可将区域间以地名为单位隔开来,划成小片,围观百姓须经过自己的里正确认之后,方可入场旁听。其他区域来的人员,专门划出区域,将他们聚在一起,登记后亦可进场旁听。”
秦梦元笑道:“如此,便有条理得多。”
方平道:“先前所说那三种人才,此时便派得上用场了。速描善画的集中在外来人员集中的其他区域,由一人统领指挥,务必将区域内的人员面貌都画出来;眼神好的分散开来,留意百姓之中表现诡异的人员,特别是那些过分冷静、阴沉、眼放邪光的四十岁以上的中老年男子,发现之后,必须尽快找该片区域的里正确认人员的身份。此是第四步。”
秦梦元沉吟半日,涩声道:“此一件,所需人员甚多,平少爷看要多少人合适呢?”
方平道:“耳目聪敏之人,需要约一百人,画师需要五十人。”
秦梦元道:“一下要这许多画师却不好办。”
方平道:“草民不才,斗胆为大人献策,这人员倒也不算太难。大人负责京畿事务,找个事由和王孙公子们借用一下府中的画师,举手之劳耳。”
秦梦元恍然,笑道:“你看,老朽倒忘了。”
方平道:“草民的家中护卫方大方二,亦可出力相助。”
秦梦元大喜,笑道:“如此,甚好!”
方平道:“若是那真正的凶犯未死或者未曾移居他处,他就一定会去公审现场看热闹的,但凡人做了恶事,总是想知道造成了什么后果,想知道别人是怎么看待他的,凶犯肯定想知道大人是如何‘审问’他的,大人在公审大会上数出他的暴行,凶犯心里一定会非常得意,那份得意来自于其邪恶的内心,来源于一种类似于‘就是老子干的,老子就在这里,你们却抓不着’的满足感,无论他脸上如何伪装,一定也会露出破绽来的,这就需要那些眼光锐利,反应灵敏之人了。”
秦梦元恍然道:“平少爷之前两个月的铺垫,就是告诉真正的凶犯,引诱他出现!只是来的人必定极多,也是大海捞针。“
方平道:“所以还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对人员进行排查。重点是四十五岁以上,现场表现出得意或者过分阴冷的中年男子,还有画师所画的人员。大人安排手下捕快,配合里正,将有嫌疑的人员的家中情况,过往经历,特别是十四年前人员有无家境的突然变化、有无买办刀具凶器、有无短暂失踪之类的事项,整理出来。此为第五步。”
秦梦元骇然道:“如此大费周章?”
方平冷笑道:“此人狡猾,十四年连杀十一人,又隐匿了十四年,逍遥法外二十八年,定是隐藏极深!常言道,大隐隐于市,越是外表极为平凡之人,越是难以引起别人的注目,此凶徒,必是此类人物!若是大人抓住此人,为民除害,谁不对大人歌功颂德,费些周章,又算得了什么?”
秦梦元干笑两声,道:“也说的是。”
方平道:“经过一个月的排查,疑犯的范围大为缩小,只要留意这些人,定可将真正的凶魔揪出来的。这第六步,自然是大人抓到真凶,为民除害了。”
秦梦元道:“那么,与老朽做戏之人……”
方平笑道:“自然是大人震怒,押入牢中,择日再审了。回去牢中,要什么时候放,还不是大人一句话的事?”
秦梦元道:“最好便是委屈那位朋友在牢中住上一个月,所受委屈,老朽会补偿他的。”
方平深深地望了秦梦元一眼,淡淡道:“大人想得很是周到。”
……
三个月之后,笼罩在黄铜镇百姓头上二十八年的阴云,终于消散了,在镇上卖杂货的高老头被抓住了,六十岁的高老头对于所犯罪行,供认不讳,于是被判当众处斩。
且不说前事,秦梦元拉着方平的手,道:“平少爷,近日老朽又有一件烦心的事,左右为难,还请平少爷给老朽出个主意。”
方平微笑道:“大人都为难的事情,草民又怎敢多言?”
秦梦元呵呵笑道:“平少爷,千万莫要推托,此事表面简单,实则波澜暗涌,甚是微妙,老朽想来想去,很难两全其美,因此犯难。”
原来,通天城城主赵辰罡不久前以‘内外勾结,劫掠上缴朝廷贡银五十万两’的罪名,将捕头曹三刀关押在牢中,准备择日问斩,并通文缉捕曹三刀‘同伙’、独脚大盗倪大海,不料曹三刀不愿坐以待毙,在一蒙面神秘人相助之下,伺机逃离了地牢,一路逃到了京城,投靠了四殿下。四殿下本不愿收留他,曹三刀说自己掌握了通天城主赵辰罡敛财贪污、亏空国库的证据,并说赵城主暗中放朝廷重犯不见得逃狱。通天城主赵辰罡平素与越王来往甚密,且暗中为越王敛财,四殿下早就想打击八王的势力,闻得曹三刀愿意指证赵辰罡,心下大喜,不愿错过打击越王的机会,于是便收留了曹三刀。
赵辰罡闻得曹三刀越狱,且投靠了四殿下之后,亦是上下活动,越王不但自己出面,而且拉着韩王、德王,一起弹劾,说四殿下收容包庇朝廷钦犯,要求四殿下将曹三刀交出来,四殿下自然不肯,两下互相弹劾,一时气氛剑拔弩张。
可巧的是,那独脚大盗倪大海流窜到京畿附近作案,失手被擒,刑讯时,却对劫掠通天城朝廷贡银一事丝毫不知,一口咬定遭人栽赃,也不认识曹三刀,审讯一时陷入僵局。
秦梦元叹了一口气道:“本来老朽可以丝毫不理会,但倪大海在京畿被擒,又是此次争端的要紧人物,老朽便不好推个干净。赵辰罡后面有越王、韩王、德王,曹三刀后面有四殿下,哪一个都不是好惹的,老朽夹在中间,真是左右为难啊!都是那个该死的,怎么把倪大海给抓回来了?在地方审讯,老朽就可以推说不知得了!哎!”
方平沉吟道:“如此确是难办,容我细想,谋划得好计策,便亲自上门献与大人。”
秦梦元有些不快,道:“平少爷你素有急才,不想此事如此为难!”
方平笑道:“此事本就不需多加理会,过几日便没有那么重要了,那时自然不需要理睬,还要谋划甚么?”
秦梦元愕然道:“此话怎解?”
方平道:“大人,可知近日京中可有几件大事。”
秦梦元想了想,缓缓道:“二殿下不日凯旋,六扇门年终大比。”
方平笑道:“不错,但除了这两件,还有一件事,也殊为要紧,不知大人是否留意?”
秦梦元皱紧眉头,摇摇头,道:“老朽却是不知道了。”
方平沉声道:“六扇门的西门逸,今日亲自押了一个犯人,移交六扇门总部,不日即将转到刑部地牢,此事,大人知否?”
秦梦元以手加额,讶声道:“哎呀,就是那个作案累累,声名狼藉的狂魔张天龙,老朽竟把此事疏忽了。”
方平道:“不错!此事,并不简单,但对大人来说,倒是个机会,只是,有些风险。”
秦梦元目中精光闪动,缓缓道:“平少爷何出此言?也就是一个犯恶累累的凶犯,怎地危机并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