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渔船落回水中，而后瞬间，有恐怖的冰寒之气爆发，以小渔船为中心的海面迅速凝结为冰。不过片刻，或许是发现了什么，这冰寒之气不再对外扩张，而是突入海水，将那陷入狂暴的妖兽冰封冻绝。
    朝阳新升，金红色的阳光洒落海面，有轻微的脚步声自船篷内响起，片刻后，一个小老头模样的人儿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
    刘攀佝偻着腰，看了一眼刚越过天际线的朝阳，而后拉起衣帽挡住了阳光。
    清晨的气息很是清冽，刘攀深吸口气后似感觉自己本是恹恹的精神也振奋了不少。
    看了看远处的海岸，刘攀有些意外，而后他的目光扫过零散在小渔船附近的几道人影，其目光落在一人身上，意外更甚。
    “刘玄风？”刘攀开口，声音沙哑。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这刘氏一族的族长，也没想到那只是下等偏上资质的刘玄风竟在这把年纪还能突破到武王境。
    被刘攀点名，刘玄风浑身一激灵，他被吓到了，同时也很意外，连忙躬身抱拳行礼道：“晚辈刘玄风，见过前辈，不知前辈至此有何吩咐？”
    晚辈？前辈？刘攀怔了怔，好半晌才明白此刻的刘玄风并没能从他如今的气息与模样上认出他是谁，而他也逐渐意识到刘玄风的修为突破应是与“盛世”有关。
    微微摇了摇头，刘攀没有说话，目光转向远方海岸，那不是他记忆中的海岸线。
    时间沉默，一分一秒，刘攀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走神了。而四周海面零散着的几人用视线交流着是连大气也不敢出，被眼神询问最多的也正是之前被刘攀点过名的刘玄风。
    刘玄风此刻有些不安，在他的感知中，船头那身形佝偻之人简直深不可测，他不明白这样的强者为何会至此，也想不明白这样的强者为何会知道他的名字，他感觉到了一丝熟悉，却无法确认这熟悉源自何处，因为在他的记忆中并未有能与之对上号的前辈至强。
    在焦躁与煎熬中，朝阳逐渐变得炽热起来，刘攀也逐渐回神，拉了拉帽檐，片刻后微微一怔看向四周，道：“你们怎么还在？”
    几人愕然，随后反应过来，躬身行礼便要离去，刘攀却在此时又开了口，同时还有些奇怪，道：“等等，这妖兽你们不要了？”
    几人僵住，刘攀见状又是摇了摇头，不再说话，控制渔船漂向了远方的陆地。
    渔船很快靠岸停下，然而，刘攀下了船却又定在原地，他有些茫然，此前只想着从荒海返回，却没想过在返回后又要做些什么。
    碎虚飞升？刘攀如今已经不想了，虽然此前很多事情他都没想明白，但在先前赶路返回的这三个月时间里，他在浑噩间反而想明白了很多东西。
    他无法碎虚飞升，这事情似乎从一开始就已注定，而能让他想明白这点的也正是此次溢灵海域的一行。
    那柄横刀，那被横刀斩碎的天地，那崩碎的世界……
    是在横刀的杀威停止爆发后，刘攀从横刀上感觉到了一丝与自身神魂极为相近的气息，当时的刘攀想不明白也没时间去想，之后很久他逐渐反应了过来，能与他异于常人的神魂气息相近，那留于横刀上的气息也应是异于常人，换言之，那柄横刀的主人，也就是那个自称林枫的男人也应是一位天行者。
    天峰大陆有关天行者的古籍记录是有不少，其中每一位都是惊天地泣鬼神，且最终也都破碎虚空飞升去了上界。然而，这些都是被古籍记录下来的，没被古籍记录下来的应也有不少。至少到目前为止，刘攀已确认了两人，其一是开天斧的第一任主人，其二便是那名为林枫的男子。
    关于开天斧的第一任主人暂且不提，但有关林枫，其一刀斩碎虚天，根据其留言与其行为的急迫来看，当时的动荡必然不小，之后碧洲生灵尽无，陆地半沉的状态也从侧面说明了这一点。
    然而，引发如此恐怖的风波动荡，翻遍所有历史古籍却未有其名，甚至连此次事件的相关的信息记录也几近于无？如此，若无意外的话，与之相关的所有应是有人刻意将之抹去了。至于为何会如此，刘攀原本还很不解，但当他看到叶清碎虚飞升后他突然就明白了一些事情――当时林枫斩碎虚天之后，恐怕同样引发了所谓的“盛世降临”。
    元气复苏，盛世降临，有能力知晓或是参与到引发天地动荡事件中的顶尖修士都在极短的时间里被动迎来的破境雷劫。换言之，这些人或生或死都很快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事件的核心相关人员全部消失，余下或有知晓信息的存在，但这却不是应该被记录或是值得宣扬的事情。
    而从林枫遗留的信息来看，他是被人利用后一刀斩碎了虚天。可别人利用他的动机与目的是什么？
    不知者无从揣测，但亲历了世界的崩碎，身处所谓的“盛世”，并见证了只是武圣中期的叶清在突然渡劫碎虚飞升后，刘攀是觉得，很多事情已经不难推测。毕竟，在天峰大陆的传言中，已然有好几块陆地先后沉没了。
    恶意的揣测或许有失偏颇，但在很多时候，恶意就是敌不过人心，尤其是在以修为实力为尊的修炼界。
    在大战中被击沉的陆地并非是寻常意义的沉没，而是一小块世界被“分割”了出去。
    因为某些未知的力量，这个宇宙的各个“水晶球”世界会维持在某个标准浑圆状态，而一旦某个世界被“分割”出去了一块，剩下部分的世界天之壁障便会在一定程度上出现收缩以维持浑圆，而这期间，世界内会出现种种异象。
    白日星现，海平面升降……刘攀看了看脚下，此前他只知道白日星现，而如今抵达南郡看到这新的海岸线他很快便明了，这大抵是因为天之壁障的收缩挤压导致陆地整体的上升。
    或许世人应该庆幸，因为上升的是陆地而不是海平面，但可惜世人几乎无人知晓这其中变化的缘由。
    不过对于修炼者而言，海平面的升降虽是值得注意，但更值得注意的显然是天地元气的复苏。
    对于这“盛世降临”下天地元气变得浓郁的原因刘攀有些猜测但却无法确认，或是因世界内某些规则的变化，亦或是与那被分割出去的世界有关，但无论如何有个事实不会改变――这个世界的衰败依旧在不断地持续。
    是结合盛世降临的异象与世界衰败的根本，很多事情得已推演：
    在久远的上古洪荒时期，在天峰大陆还被称作九州大陆的时候，万族林立，群豪争锋，甚至连修炼一途也不单一的只有元力武道。
    可后来，世界衰败迹象显露，修炼资源变得短缺，在顶尖修士都焦躁无法碎虚飞升之时，一个变数出现了，之后是有惊天大战爆发，或是意外或是巧合或是其它因素导致，一州之地被大战所毁，最后“沉没”了。
    而因为这次陆地的“沉没”，天地发生剧变，在极短的时间里，有碎虚飞升者无数，万圣临天，诸修得道……俨然，这是盛世降临之景。
    然而，即便盛世降临，可世界本身的衰败却并未改变丝毫，很多事物也在悄然间出现了变化。
    例如，有某个族群突然举族飞升，又有某个族群遭受莫名反噬，某些规则变得无法掌控，某些功法的修炼变得轻而易举……单个事物拿出来或许并不能说明什么，但在某个时间段中，事物的变化首尾的落差应是如云泥之别。
    而在盛世许久许久之后，世界又一次出现了衰败的迹象，依旧是资源短缺，无人能再碎虚飞升，于是乎，第二次“盛世”出现了，只是比之第一次的“盛世降临”，这一次的“盛世”可能并非是巧合或意外。
    在那份恶意中，有人从古籍中寻到了与第一次盛世降临的各种相关，而后进行了模仿，最终以“祭献”一州之地换取了盛世再临。
    同样有很多人碎虚飞升，同样有诸多圣者临天，同样有诸多修士获益，但……更多的规则无法被掌控了，有新的族群或举族飞升或被莫名反噬，部分功法的修炼也出现变数……
    世界更衰败了，且依旧还在持续不停地衰败。
    随后又发生了很多事情，一直到林枫这个天行者出现，一直到林枫挥刀斩碎了虚天，一直到林枫惊觉被利用，一直到林枫动用规则之力将破碎的虚天封禁……
    刘攀是对此深入思考了很多，而之所以秉持恶意推论这一切，最关键的原因便是因为林枫最后留下的那些讯息。
    林枫被利用了，且在最后关头他惊觉到自己是被利用了，如此，那时的林枫应该已经知晓了部分有关“盛世”的讯息，他只是没想到那一刀挥下后会碎了整个虚天，也没想到那一刀后便是新的“盛世”。
    或许是因为林枫最后动用了规则之力进行封禁，原本应彻底“沉没”的碧洲没能彻底“沉没”，那一刀后的“盛世”也有部分余留到了如今。
    是综合已知的所有信息，刘攀推论出了这较为合理的结论，不过他也很清楚，这只是他想当然的结论。
    毕竟，所知的信息实在太过有限。因为感知探查手段的缘故，很多信息如今即便摆在世人面前也无从察觉，如同规则之力，在林枫引发的那次“盛世”之后，后续似乎便无人再能掌控规则之力了。
    而在最大的恶意下，那第一次的“盛世”真的就是第一次？九州大陆从一开始真的就只是“九州”？
    向上的推论与揣测最终是止步于此，实在有太多的可能，但却也只是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