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时辰,我的意识开始苏醒过来。
“水,水……”周围仍是一片燥热,嘴唇干得不成样子,低吟几声过来,我才我还躺在石壁内,四处灰蒙蒙的。
下身还是软弱无力得很,就算是我使上全部力气也只能半抬起腰部,随后“砰”地倒地,极大的眩晕感又席卷而来。
石墙之外已停下阵阵敲打的声音,只是这么静了一会,我便迷迷糊糊地听到“滋——”的一声,似是有什么尖物划过。
“柒夜,柒夜!”
墙外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
“胡,胡小二……”我半晕半醒,唇齿间发出的呻吟怕是穿不透眼前那道后墙。
然而,那个声音还在继续,
“柒夜,你别怕,我来救你了。”
那人坚定地收住尾音,便再无声息了,四周又恢复成了一片寂静。
就当我想要再次合上眼的那一刻,前面传来“轰”的一声巨响。那道石墙在顷刻间碎裂成了几块,尘土飞扬间,我模模糊糊地看到洞门口外的天微微泛出点红光,而天光之下立着一道手持长剑的蓝影。
又不知从何处来的一道白影,拍手称快道:“好一把流光……”
他还未听完这些话,便忽的弃下手里的剑快步走来,身后的人不得不捡起剑对他大喊,“诶,你剑不要啦?”
“胡……”嘴边只漏下这一个音节,就再也发不出声来。
那人朝我飞奔而来,扶着我坐起来,摸了摸我的额头。我见这双熟悉的眉眼里满是担忧和后怕,禁不住想扬起嘴角,又想替他抚平眉头上的褶皱。他检查完我腿上的伤口,拥着我的背脊轻轻拍着,一声一声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我在他怀中“唔”了一声,想着这下可以安心去睡去……
眼前陷入了漆黑,就在不久后,那人轻晃起我来,语气一阵急乱,
“阿柒别睡!阿柒?阿柒……”
……
“你说说你,明知道会有危险,还要带她去?这次若不是我及时赶到,只怕后果……梦兄已经先下山找大夫去了,我本以为你比他更靠谱些,没想到啊……”
再转醒之时,耳边便是这般絮絮叨叨的话语声。双眸睁开一条缝,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蓝色,随后我看到的一切还是模模糊糊的。两侧的树影顺着急行的步子向后退去,我想我是伏在他的背上。一旁紧跟着的是那道白影,我听他始终喋喋不休的,大好一青年却像极了个老妈子……
“……你跟梦兄两个都不是靠谱的!想我霁月风光一名怎会同你两个挂在一起,还称什么三杰?上回他让我带画去嫣府会人,经他一嘴这事我被人足足笑话了一月。还有你啊,前些日子去金陵,那老实人又拉着我埋汰你又玩失踪……咦?”
白影倏然止住嘴,像是发现了什么,低下声来对一旁的人道:“小丫头好像醒了。”
眼前那人的背影微微一怔,随后加快了下山的步子。身旁的白影跟地不紧不慢的,那之后他便没有开口说话了。我能感觉到那道白影在明目张胆地打量着我,只是我始终看不清白影的模样。
不用走路,趴在别人的背上总归是惬意的事,再加上那人的背脊上比我想象中的要宽大舒服些。小时候,师父和师兄都背过我,除此以外,再也没有第三个人这样待我。
大概是太舒服了罢,期间我又迷糊睡过去几次,等到恢复了一点说话的力气时,下山的路已经走完,天光也颇亮了。
“胡小二……”浑浊的脑袋里还没能想明白许多事,我便迫不及待地发出一声沙哑的嗓音,“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背脊一僵,似是全然没有想到我会这样问,就连一旁的白影也倒吸了一口气。
“不能说吗?”我的声音轻颤起来,语气透出些无辜。
很快,他便步伐如常。许是又走了十几步,前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清和。”像是带着一阵柔风,让我的脑海里豁然明朗起来。
“胡,清和?”我顺着他的答话轻轻地沉吟一声。也不知道他听到了没有,我边道边不由得伸出手指在那块蓝衣上摩挲起来。
“清——和——”
不知写的是否是他心中的那两个字,手指落下后,只听到他好像“嗯”了一声,语气里恍惚还带着些许笑意。
身旁传来“噗嗤”的一声笑,那般不应景,白影快走几步,指着前方一处兴冲冲地回头道:“到了到了,梦兄应该已经找到大夫在等我们了!”
抬眼望去,他手指的方向像是坐落着一处客舍。朦胧间,我看到那院子门前倚靠着一袭深青色的衣袍,手里摇摇晃晃地提一把折扇,那样子这般熟悉……
再睁眼,我看到的便不再是那般朴素的山林之景,暖洋洋的喧嚣声入耳,一切变得明快起来。
眼前的厅堂里人来人往,酒桌间觥筹交错,我竟是……回到了金陵的十里穿巷。
这莫不是在做梦吧。
自那日下山,往西行,途经落日镇,再至青泉山,历经了许多事,怎么会一下子……就回到了原处呢?
有客流从门口涌入,拥着我上前。那穿梭于厅堂内的小二搭着根白色的方巾笑吟吟地迎上来问道:“客官,来一坛虫二酒么?”
他这般热切,脸上虽嬉笑着却是客客气气地把你当成个寻常酒客对待。我不说话,直盯着他的眉眼看。
不想胡小二的眼睛里反生出些无辜,摸着头疑惑道:“客官,你这样看我,我脸上可是有花?”
他如是问道,我凝神收起目光,只同他摇摇头,“那就来一坛虫二酒吧。”
他欢快地应声离去,我随意坐下来,却有几分兴致缺缺起来。
胡小二给我送完酒,照常来往于酒客间,笑声不断。期间他亦有偷偷回过头来看我几眼,神色说不上有多古怪,只这么一会,他便又轻轻松松地去送酒了。
我喝完那一坛虫二酒,脑海里竟有几分迷离,重重地放下酒坛,沉沉问道:“小二,今朝是几月几日”
那小二刚给一桌递完酒,转过头来冲我勾起两梨窝,脆生生道:“客官您过日子可别辜负了这大好天光,今朝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