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尖儿大哥,麻尖儿大哥?”清和轻轻推了推麻尖儿,见他口中只发出“唔唔”几声,便睡得不省人事。
“看来是真的喝醉了。”
清和点点头,双手摊开无奈地叹出一口气,“早知道他酒量这么浅,我就不往里头下迷醉药。”
他正与我着,忽然张大了眼睛,神色大变。
“阿柒,快趴下,闭气!”
清和一声低喝,捂住我的口鼻。还不等我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几处火光“呼”地就暗了下去。四处陷入一片黑暗中,我这才看到窗户边上有一根管暗暗戳进来,带着乳白色的浓烟一点一点地向庙中四散而去。
破庙中的酣睡声逐渐变得微弱。清和紧紧护着我的口鼻,身形一颤。只见一样硬物倏然从他指尖飞出,直直射向那根冒着白烟的管。
咚——
窗纸外闪过一丝晃影。清和立刻扶起我低声道:“阿柒,我们追上去!”
那条晃影跑得极快。我和清和一路穷追不舍,直到没入那片荒林中他突然没了踪迹。
林间惊起几只夜鸟,白雾丛生中树影幢幢,脚步底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除了我和清和以外,四处皆不见刚才那个晃影。
“心有诈。”清和走得心翼翼。
溢彩剑似乎也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发出“铮”的一声响,我亦不敢掉以轻心。那条晃影像是对这里的地势非常熟悉,或许他正躲在其中的某一处盯梢着我们。
夜鸟没入黑色的高空,寒风骤然停止,周旁变得格外沉寂下来。浮在林中的雾气缓缓消散了些,我看到那一些千奇百怪的树影上似乎悬挂着什么东西。
“清和,你看!”
待清和看清那些树上挂着的东西后,眼色微变,语气惊然道:“树上有人!”
是人,那些人一动不动地被悬挂在树上,准确地,应该是些……
“是尸首!”我声地惊呼道。清和看向我,肃然点零头。
“看来是有人故意把我们引到这里的。”
他话声正落。林中忽的掀起一阵大风,满地的枯枝败叶疾走起来。白雾又消散了一部分,那些挂在树上的尸首竟似活过来了一般左右晃动了起来。
“你——们——是——谁——”
低涩又沙哑的声音倏然从半空中传来,听得直让人头皮发麻。
“你——们——是——谁——”
“是——谁——”
紧接着便有无数的声音同时响起来,如同鬼魅一般诡异至极,反反复复地问着同一个问题。
“你——们——是——谁——”
树中的尸首“沙沙”摇晃着。这些杂音好似蜿蜒爬行的毒蛇渐渐侵入五脏六腑中,我突然感到心口一阵绞痛,一股闷气蹿上来卡在喉头处令人尤为难受。
清和发现了我的不适,推掌按住我的背脊。我感到瞬间有股真气直涌上来,冲破了喉咙里的阻碍,唇齿间溢出几分血腥气,胸中畅通了不少。
“这是尸传音。”
“尸传音?”我一抹嘴角边的血迹,如临大敌道,“这不是一种秘术吗?”
尸传音,顾名思义,借尸首传声,听者一旦陷入进去,尸毒便会渗入五脏六腑中,最终倒地而亡。而想借尸传声的人必定要与尸首灵肉相通,这样的人要不自己就是个半死人,要不就是长年累月跟尸首打交道,沾染了一声尸气。
“清和,我想我知道引我们来这里的人是谁了。”
清和并不意外地一颔首,指着树上的尸首道:“这里面有一个假尸体,只要我们找出来,尸传音就可以破解。”
声音仍同游魂一般四处飘荡着。
“你——们——是——谁——”
低涩又机械的,在重复问同一个问题。这些声音其实都来自一个人口中,尸首中藏着一个活人,也就是那个借尸传声之人。
沙沙——沙沙——
我二人步步谨慎地走在荒林中,发现原来挂在树上的尸首清一色地披着一件黑袍,皆半垂着头,五官隐藏着其中,隐约可以感觉到有的死得很安详,有的死时很挣扎。
风止时,白雾又重新弥漫了上来,视线里的那些黑影变得恍惚起来。也便是在那一刻,我忽然看到挂在前面树枝上的那具黑影中倏尔闪过一抹光又很快暗下去。
那是——
饶眼睛!
我警觉地往后一退,抽出溢彩剑一挥。一道剑光划过直击向那具黑影。
“砰”的一声,树下落下一个重物。荒林之中怪异的声音戛然而止。
落到地上的黑影瞬间“活”了过来,飞身向林子深处跑去。
溢彩剑在黑空中又泛起一阵青光,我跃身而起。荒林中掀起一阵风沙,枯叶团聚起来挡住了那个黑影的去路。
“前辈莫走!”
黑影身形一抖,我与清和已经拦着他跟前。清和往前迈出一步道:“前辈既然能借尸传声,定不是寻常之人。只是我二人并无恶意,如有冒犯,还请见谅。”
眼前的晃影并不话,所有一切皆隐藏在那身黑袍底下,如此神秘。
清和看了我一眼,目色之中含有深意。我与他点点头。
“前辈可是捡尸人独眼老钟?”他朝眼前之人抱拳,问得平静至极。
只见那黑影微颤,仅一会,一声黑色的袍子便落下来露出庐山真面目。那人半佝偻着背脊,身材稍些矮,青丝半灰,双眉处已略带褶皱。而最触目惊心的,还是那只残缺的右眼,赤裸裸地显露在人前。
“你们到底是谁?”他的声音比先前听到的更为低哑,“为何会出现在我独眼老钟的地盘上?”
我和清和不约而同地都把遮在脸上的布给拿了下来。独眼老钟面色沉沉,仅存一只眼睛犀利地盯着我二人,神情颇为阴寒。
我问道:“钟前辈,你的你的地盘是?”
“那个荒庙。”他冷冷答道,“这些年我藏身于此处,从不被外人知晓。你,你们,还有躺在庙里的那群莽夫,难道不是为了大魔王凌君而来的吗?”
林中又惊起一对夜鸟没入黑色的高空中,独眼老钟神情愈发阴沉地看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