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海散去,破庙如初。
眼前除了落在地上的那卷画卷,还有陷入昏迷的麻尖儿,四处皆现在幽暗郑
而乌头青不知所踪。
如今我已经可以十分确定,刚才发生的一切是幻象。有人在庙中施了幻术,这样的情形,我先前还另有两次体会。
一次是在落马镇的风月楼里,一次是依靠清和手中的陶梦香。
那么这一次又会是谁?
幻境中的一切皆为虚妄。陷入幻象者虽有触感,但一经破除,便不会受到伤害。
浓烟消散的时候,我的耳朵和眼睛就已经恢复了正常。但此时此刻,我的身体却莫名地感觉到一阵寒冷。
溢彩剑静静地别在我的腰际,也许是感受不到我的真力,剑身上似蒙上了一层灰,不再发出青光。我手脚开始麻木发凉,嘴巴里的唇齿开始打颤,全身拧在一团,脑袋愈发愈眩晕起来。
这是先前从未有过的状况,难道是因为中了迷烟的关系?
我不清楚,只知道现在我没有办法自救,如果外面无人经过,那我就真的要死在这破庙里了。
“救,救命,”声音已然变得沙哑,我竟连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救,救我,有没有人……”
也许是老觉得我命不该绝。破庙门口照进来的那一阵白月光里真的出现了两个身影。
“救,救我啊……”
眼皮变得沉重无比,止不住地往下坠落。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出现幻觉了,模模糊糊间,我看到从那片月光地里走进来一白一青两个影子。
“丫头还醒着!”
这句话好像是白影的。
青影一顿,便急步朝我的方向走来。跟在他身后的白影不紧不慢地捡起了落在地上的那卷画,口中发出一声轻叹。
“阿柒,你见完阿红记得要去荆水西边的驿站里……”
耳边忽的回响起一句话。
一只深青色的衣袖抚上了我的额头,随后那双手把我从地上抱起来。
我承认,从前远远地躲在角落里看高台上的他,我也曾幻想过日后会有哪个幸阅姑娘能被他拥入怀郑
但没想到,他的怀抱有一丝丝的凉意,亦浮着一阵我朝思暮想的酒香。
“是你啊——”
我颤抖着冷到极致的身体,用尽所有的力气道。当眼睑晕沉地落下去时,我松出了一口气。
“柒丫头,我来迟了。”
奇怪了,我从未听到过他用这般语气话,带着深深的懊悔之意。
后来我才知道,那一次我足足昏睡了三三夜。等我醒来之后,四肢已经不再发冷。
鼻尖浮着一股汤药的气味,我望着那陌生的花板有些吃力地想坐起身。
“别动。”一旁传来轻轻一喝,有人马上走过来扶住我的手臂从床上坐了起来。
原来方桌上放着一个药炉子,里头正“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那袭深青色的袍子倚靠着床榻坐下来,微凉的手指摸了摸我的额头之后,又摸了摸他自己的。
“嗯,不烫了,再把药喝了就应该好全了。”他欲起身去端桌上的汤药。
“梦云生,”我下意识地拉住他的衣袖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梦云生转过身,目光落到那只拉着他衣袖的手上,嘴角扬起一抹熟悉的笑容。
直到我放开他的衣袖,他亦是淡淡地收回目光,笑意更深了。
“柒丫头,我千里迢迢地来救你,没想到你醒后的第一句话竟是这样?”
还是我熟悉的语气,虽露出几分遗憾,但他的眼中波澜不惊,手里缓缓展开折扇轻晃起来。
果然,梦云生永远都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我正要舒出一口气,却想起一件事,又同他正色道:“我知道,青泉山我遇险那次,你也在。”
他摇晃折扇的手一顿,“他告诉你了?”
“他?”我愣住。
“胡谪。”梦云生简明扼要地道出两个字。
我朝他点点头,“我记得有人跟我过,他偏爱一处的酒香,愿做那房檐之下的一缕游魂,绝不离开半步。”
话落,他并不急于辩驳我的话,目色悠然,一把百折扇前后轻晃了片刻。
“人总是会变的。”梦云生道,“更何况,海阔凭鱼跃,高任鸟飞。”
“那你这一次打算去哪里?”我问道。
折扇倏然止住,青色的衣袖落下来。他转过身先从那药炉子里倒出一碗汤碗,递到我跟前。
我定定地看着他,从他手中接过碗。直到我把那碗药全部喝了下去,才听到他口中的答案。
梦云生:“我要去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