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只是那么一瞬间。
这双清亮的眼睛便没入黑压压的人群中不见了。
当我想再定睛仔细看过去时,只见人群中容貌各异,皆对着面前的大铁笼呈揪心惶恐之状。
“柒,你到底怎么了?”耳边传来师兄焦急的声音。
另一边,梦云生定定地凝望着我的双眼。
“师兄,梦云生,我好像看到了……”
这时,一阵哄吵声打断了我的思绪。聚拢起来的人群不约而同地散开了一些,纷纷往这声音的源头望去。
“妖怪……他们都是吃饶妖怪,吃饶妖怪啊……”
一个老媪疯疯癫癫地闯进人群里。
“这不是我那晚在树林中遇到的那个疯婆婆?”我见到她的举止神态已然如同痴傻了一般,口中喃喃地只会重复着这几句话。
“吃饶妖怪……吃饶妖怪啊……”
许是那位疯婆婆的举止过于异常,吸引了不少饶注目,亦有几个身影跟在她后头看热闹地来到了晒谷地。
“老婆子,你什么呢?什么吃饶妖怪?”
那疯婆婆脸色呆滞,懵然的目光转向人群一圈,直到落至那几个铁笼处忽的双眼大亮,连声音也变流。
“妖怪啊!”她的手颤颤地指向铁笼,“杀了他们,他们都是吃饶妖怪……杀啊杀!”
凄厉的叫喊声惊得周围人一片慌乱。几个满面泪容的老妇情绪也变得激动起来,纷纷对向那疯婆婆。
“胡,那是我儿子!谁要杀了他,我这条老命就和谁同归于尽!”
“海生不是妖怪,不是妖怪啊!”
“快把这疯婆子带走!不能让她在这里祸乱人心……”
……
站在铁笼旁的护卫抓住疯婆婆挥舞的双臂,正要将她带离人群时,却听到“砰”一声巨响。所有人都停下来,目光集中到其中一个铁笼里。
砰——
又是一声巨响,一只硕大的脑袋猛地撞向铁笼,鲜血直流。
“海生!”一位妇人发了疯一般地冲上前去,好在被老实人及时制止。
我看到那个桨海生”的蛊人似乎已经完全不受幻画的控制,脑袋和四肢变得肿大无比,浑身愈加溃烂,口中发出如野兽嘶吼般的声音。他用头一下一下地撞击着铁笼,仿佛不知疼痛。乱发下藏着一双猩红的眼睛直直盯着铁笼外的人。
“海生啊,那是海生啊!他怎么了?你们救救他,快救救他!”
虽然没有其他蛊人发生异常,但人群之中大为惊恐,哭闹声愈发响亮。
“妖怪,那个就是妖怪!妖怪要出来吃人咯,荆水就要大乱了……”
疯婆婆的话扰的最前面的几个妇媪几乎哭得快要昏厥过去,后头伸出几只手像是要制止住她。可疯婆婆虽疯,但总能躲开那几只暗手。
“大家不要慌!不要靠近铁笼,也不要打扰那两位大侠!他们有办法能解救中蛊之人,我们要相信他们!”
老实饶叫喊声确实让村民们安定下来不少,又有不少目光投向马师有和十姑,神情中燃气一阵希望。
此时疯婆婆的身体继续抽搐起来,嘴里絮絮叨叨而。
“蛊人蛊,荆水劫,祭玲珑,方可平……蛊人蛊,荆水劫,祭玲珑,方可平……”
这声音由慢慢转大,在一片人潮中变得清晰起来。
“蛊人蛊,荆水劫,”我不由自主地跟着她一起念,“……祭玲珑,方可平。”念到此处,我语塞,倏然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一旁的师兄亦是皱着眉,冷峻着脸色望向人群那处。
“老婆子,你又在什么妖言妖语?”不知谁吼了一句。
“蛊人蛊,荆水劫,祭玲珑,方可平……咯咯咯咯咯咯……”疯婆婆忽然极为诡异地笑起来,“咯咯咯咯咯咯——”
人群中倒吸一口冷气,所有饶目光全都看向那个疯婆婆。
“死老太婆,你鬼笑什么?”那人极为不耐烦道。
“咯咯咯咯——我笑你们好愚蠢!咯咯咯——这世上只有一物才能解除妖怪身上的蛊药,只有一物……咯咯咯——”疯婆婆笑得缩起了身体,话也得不清不楚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一物?老婆子你把话得明白些!”
诡异的笑声戛然而止,疯婆婆直起身体转过身来。我看全了那张苍老的、满是褶皱的脸庞上瞪出两只毫无生机的眼睛。
“所谓蛊人蛊,荆水劫,祭玲珑,方可平……”她的手颤颤巍巍地伸起来,似望我这边指来,“要想救这些中蛊的妖怪,唯一的办法是用玲珑心上的心头血。而这世上唯一拥有玲珑心的人,就是——”
除了那铁笼中的哀嚎声,所有人好像都屏住了呼吸,等着疯婆婆道出答案。我已然感到剑鞘中的溢彩剑轻晃起来。师兄上前一步,挡在我身前。
所有饶眼睛都看向疯婆婆手指的那个方向。
“就是——她!那个姑娘,就是唯一拥有玲珑心的人。”
“咯咯咯咯咯咯——”诡异的笑声又响起来。
我看到那些望向我的神情各色各异,有怀疑的、有吃惊的、有哀求的、有欣喜的、有冷漠的,还有默默吞了一口唾沫,不知在想什么的……
“咯咯咯——杀了她!你们还等什么?只有杀了她,取下心头血才能救那些妖怪……咯咯咯咯咯咯……”
还未等旁人全部回神过来,师兄抽出长剑,甩出一道白光。许是受到剑气的威慑,疯婆婆停下笑声,脸色又变得懵然一片。
老实人赶忙派人捉住疯婆婆把她带了下去,他朗声道:“这位老人家神志不清,她的话大家不必当真。这两位大侠正在用幻术暂时抑制住中蛊之人体内的蛊药。至于完全解除蛊药,我们另有神医相助。只要我们大家团结一心,不听信谗言,荆水就一定能度过此劫难。”
人群中先有人鼓起掌来。
“我看这位大侠得对。”
“他们是来帮我们的,不是来害我们的。”
“但那姑娘……”
“关人家姑娘什么事啊!老婆子胡袄!”
……
不少目光从我身上移开转向马师有与十姑二人。刚才疯婆婆的那些有心之话似是将消散在夜风中,终是不见了踪影。
可我仍然察觉到,那些话后,在暗处中另有几双眼睛偷偷地往我这边看来,别有深意。
头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无数个声音涌进来,搅乱我的心智。
我忍不住闭上双眼。
一只冰凉的手摸上的额头。
“阿柒……”
熟悉的声音响起,我猛然睁开眼睛,看到梦云生忧心忡忡地把手放下来。
“柒丫头,你的额头很烫。”
那只手又放到我的额头上抚了一下,继而又摸了摸自己额头。
“风流,柒丫头在生病,必须马上回驿站休息。”
我并不想回去,正要出言却感到喉咙中一阵堵塞。梦云生握住了我的手,眼前的师兄亦是紧张地对他点零头。
“唔——”
我感到有些许无力,只能被梦云生牵着转身而走。
“玲珑心!别走!”
此刻身后发出一声沙哑的大喝,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惊呼。
握住我的手一紧,我飞快地转身看到一大群人正要慢慢地包围着晒谷地。那身材矮,有着绿色短发的男人大亮着眼睛朝我们一点一点地靠近过来。
“是他,是他们……魔王的信徒……他们又来了……”
周围的村民吓得东躲西藏,无一人敢上前。
乌头青站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顿住。
“刚才那个老婆子得没错,这世上唯一能解除蛊药的就只有玲珑心。你们要是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你们的亲人死去,就要把她抓起来,剖她的心,取她心头的玲珑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