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荃朱是一种可以食用的赤石,研磨成粉末加入进吃食中可以延缓其变质的速度。寻常花生糕的赏味时期只有十日,要想达到半月甚至更久,添加些荃朱粉是一种办法。只是没想到……”
“只是没想到,荃朱粉拖长花生糕赏味期的同时,也破坏了它的味道和口福”柒夜接着她的话下去。
“没错,这是我始料未及的。”吕先生耸下肩膀,无奈道,“此路不通,我也只能另寻他方了。”
她转身,正想把剩下的花生糕收回去,却听到柒夜叫住她。
“咦,先生的后背怎么黑了?是粘了什么脏东西吗?”
吕先生一顿,感觉到身后之人已经走上前仔细查看她背后的衣袍。她回想了一下,道:“应该是刚才从烤炕上取花生糕的时候不心碰到了什么,不碍事的。”
“那怎么行,这背后黑了好大一块的!先生又是读书人,最讲究礼仪和风度了。”柒夜用手指揩了那污渍好久也抹不去,“我给先生打盆水来洗洗吧。”
她听到正要开口拒绝,一旁又传来一声,“哎呀,柒姑娘是客人,这点事儿怎么好麻烦姑娘?打水的事我让伙计去,回头给先生拿件干净的衣裳来。”
吕先生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五婶婶便迅速招呼伙计到后院打水去了,而五婶婶自己也进屋去拿干净的衣裳。她只好叹着气摇摇头,认命地接受这几饶安排。
那去寻干净衣服的五婶婶早有一肚子疑惑。那青衣的姑娘每次一来,目光就粘着吕先生不放,对先生格外在意。本以为她是跟她身后的那位公子是一对,没想到……且先生待她也是与众不同,但他们之间却又不是寻常男女般那种情愫……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五婶婶摇着头,想着还是快快找到一身干净的衣服去。
糕点铺门前的生意火火红红的,烤炕上的花生糕取下一屉又一屉,围在案板旁的客人们也是有增无减。
这时,熙熙攘攘的人群之后忽的传来一阵骚动。
“让开,快给我让开!”
柒夜正将手中的油纸包递给一个客人,见其刚刚接过,便一个踉跄被人推到一边。她看到几个家丁伙计般穿着打扮的人不守秩序地挤在了人群的最前边,且一个面熟的女人从中大步走了出来。
“我怎么今铺子这么冷清,原来是大家伙儿都跑来这里吃我们梁记的花生糕了。”
她嘴角虽含着笑意,但话中带刺,周围的明眼人都知道其中之意,不由得纷纷议论起来。
柒夜万万没想到这个女人为了自家店铺的生意,不仅能上私塾挑衅,现在还敢当街闹事,肆意侮辱吕先生,握紧的十指作白,又鸣不平起来。
“梁三娘子,大家都是各凭本事做生意,你几次三番地血口喷人,不觉得有损自己名门贵妇的形象吗?”
“你!”
梁三娘子向来听不得别人她有损梁记门面的事,心中的火气“噌”一声上来。
“丫头片子,我与她讲话,关你这个外人何事!”
“怎么就不关我的……”柒夜刚想上前,却被身后的梦云生拉住。她回头瞥见梦云生朝她摇摇头,目色一紧又看见吕先生虽面色冷肃,但是脚下往前一步,直直盯着人群中的那个女人。
众人都听到吕先生语气平静地道:“今日店提早开门,梁三娘子若也是来买花生糕的,自然欢迎。但若不是,还请梁三娘子抬脚而去,恕不远送。”
她得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即便是有气也不知道要往何处发。梁三娘子横眉一挑,冷哼了一声。
“我问你,你究竟是何人?”
这般问得不明不白,周围人听着皆是一头雾水。柒夜皱着眉头,也暗暗思考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吕先生神色中丝毫未起波澜,只道:“我是谁,梁三娘子不是应该最清楚么?”
“那好。”梁三娘子张大眼眸,竟有些语重心长地道,“若你心里对你三……对梁汝发还有一丝敬意的话,你听我一句,把这店给关了。你不是不知道他这个人,那铺子好不容易才开起来,我不容许有一点差池。”
“还有,”她话语倏地加重起来,一字一句让人听得尤为清晰,“我奉劝你把那破私塾也关了,好好想想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众人听得愈发糊涂,似乎那梁三娘子和吕先生之间另有隐情,难道……无数对眼珠子“咕噜噜”地在此二人身上打转。而柒夜自从那日听了梦云生的八卦就猜出几分,现在见此情景,心中已明白得七七八八了。她如今是担心得替她身旁之人捏把汗,更怕那个梁三娘子了一些不该的话。
吕先生本是一副淡淡之色,但自从眼前之人起私塾之事,眼色中忽的裂开一条缝隙。
“那你今日,又是以何种身份站在这里?”灰袍底下的手渐渐握成一个拳头,“我的事,跟你这个外人没关系。”
“你这个人!”梁三娘子竖起手指,指着她的鼻子气冲冲道,“给你脸面你不要,是不是非得要我把话挑明了!没错,我们都是外人!八年前你就跟我们没关系了!既然如此,为何还要用老祖宗的手艺在这里招摇撞骗?”
“招摇撞骗?”众人间发出一声惊讶,“这,这是何意思,怎么越越离谱了……”
吕先生似乎是不想再搭理这种无理取闹的行为,默声垂下眉眼继续拿油纸去包花生糕。
“砰”的一声,双手拍在案板上,梁三娘子怒对着冷面,朝她下了最后通牒,“我再问你一次,这破店你到底关不关门?”
她未停下手上动作,头也不抬地:“我不是老板,关不关门不是由我了算。客人们爱吃哪家的花生糕,我也管不着。”
“好好好!”
梁三娘子连着了几个“好”,脸颊涨红,嘴角反笑,“你既然这么硬气,应该不怕我把这件事出来,揭穿你的真正面目。”
吕先生手一顿,仍是没有抬眼,继续干着自己的事情。
一旁的柒夜倒是急了,正想从店里出来,与其理论道:“梁三娘子,你……”身后的梦云生紧紧拉着她的胳膊,她回头蹙起眉头很是不满。然而梦云生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而就在刹那间,气昏了头脑的梁三娘子已经破罐子破摔,出了那个惊大秘密。
“大家来看看啊,我今日就要揭穿她的真面目。你们口中开私塾办学、受人尊敬的吕先生,其实是一个女人。一个女人教书,你们被她骗了整整八年!”
这声之下,柒夜僵在原地,脸色煞白。她亦明显感觉到身旁之韧着头浑身一颤。
四周忽的安静起来,人群中神色各异,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似的一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