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落至西山。东城关外十里地内皆黄澄澄一片,慢慢地扬起了一些风沙。
我同清和一直等在城门外不远处。这期间,我还将有关麻尖儿的事前前后后地都讲给了他听。
“所以麻尖儿混进魔王信徒之中,目的是为了救他身中蛊药的情人。而照他所,他的情人就在长安的冰棺郑可是长安的冰棺——”清和轻轻皱眉,“他为何不清楚,这冰棺到底在长安的哪一处?”
这也是我的其中一个疑问。
“或许是当时情况紧急。”我忧心,深深吸了一口,“当日山洞即将崩塌,我从未想过他会舍己救我。‘她在长安的冰棺织是麻尖儿的临终遗言。也许那时他已经来不及清楚,到底冰棺在哪里。”
“想不到麻尖儿也是个深情之人。”清和静默了片刻,双眼缓缓看向远处,“也多亏了他这份深情,阿柒今日才能完好无损地站在我跟前。”
“其实麻尖儿不仅救了我一次。当日我追踪乌头青到荒林里,不心中了他的尸传音。危急时刻有个蒙面黑衣人救了我,还给我吃了解药。后来我才知道那个蒙面黑衣人就是麻尖儿。”
回忆起在荆水一带的事情,仿佛是昨日一般。只可惜有人终随风而去,消失在人世间。我望感伤了一阵后,抬下眼睑见到清和缄默不语地看着我。
“怎么了,清和?”
“没事。”他似乎刚回过神来,收回若有所思地目光,语气也变得暖和起来,“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一起帮助麻尖儿完成他的遗愿。”
我颔首,同他并肩站在一起。
色越晚,城关处便越少看到人迹。那余晖正在一点一点地收拢下去,十里地内变得昏昏暗暗,就连风沙也开始大了起来。
“喂,你们两个。”东城关处的其中一个守城之人朝我跟清和挥挥手,大声叫嚷道,“城门就要关了,你们到底进不进城?”
清和亦高声朝他招招手,“这位大哥,我们是在等从东边赶来的朋友,可否通融通融,晚点关城门?”
“上头有规矩,时辰到了就关,通融不得。”守城人摇头,“你们还有一盏茶的功夫,不进来就只能睡外头的沙地咯。”
听他叫嚷完,清和侧身对我道:“长安城是整个四陆规矩最多的地方。阿柒,你得拿个主意,一盏茶后,是走还是留。”
眼下的西山尽收走余晖,十里地的风沙都快吹迷离了眼睛,可是仍然见不到玖和师兄他们的身影。
“算算时辰,他们早该到了。”我开始焦灼地在原地踱步,“这时候还不到,我怕他们是在路上遇到困难麻烦了。”
“阿柒先莫这样想,风流和马兄都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他们也许是在路途中被其他事情耽搁。”
“或许吧。”
话虽这么,但我心中的忧虑愈发浓烈。他亦看出我深深地不安,牵过我的手安抚我道:“我们一起等他们来。”
一盏茶后,城门果真关闭。我跟还等在东城关外处。风沙肆虐着脸庞隐隐作痛,只是黑幕之下依旧没有出现我们期待的身影。
时辰越来越晚,清和干脆就地生起了一堆篝火。他还找来一些干草,铺在篝火旁。我与他皆坐在上面围着火推边取暖边等待。
夜空下,风沙地里,篝火旁,清和又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两坛子酒,递了一坛给我。揭开坛口,那熟悉的酒香立刻飘散在周围,还没有喝便驱赶走了我心中一大半的忧虑。
“这是虫二酒!”
“对啊,”火光旁,他仰头品尝了一口坛里的佳酿,朝我举起酒坛言笑道,“这可是阿柒最喜欢的虫二酒。”
是啊,这是我最喜欢的虫二酒。
汴州粮液和长安的老秦酒再香再美,金陵十里穿巷的虫二酒也是我唯一的心头好。虫二虫二,风月无边。我曾幻想过究竟是何人会酿出慈美酒,如今他就坐在我的身旁。
“清和,多谢你。”我亦一仰头品此佳酿,高举起酒坛朝他扬起嘴角。
“阿柒,你谢我什么?”清和以手握拳抵着额头,双眼里透出一道光芒,好似一副明知故问的样子。
“我谢你啊……”我看着他那对清亮胜若月光的眼眸,接下来的话一点一点地吞落进肚子里。
我举起酒坛笑起来,大口喝着虫二酒。夜晚虽冷,但火推里传出源源不断的暖意,还有耳边呼啸而过的烈风声,都让我畅快不已。
清和,多谢你的美酒;
多谢你对我的相帮;
多谢你能站在我的身边;
多谢你……
许是这虫二酒有了助眠的作用,喝着喝着我便生出了几分睡意。双眼迷迷糊糊地眯起来,开始时我单手托着脸颊,但慢慢地最终挨上了一个温暖的肩头。
腰间的溢彩剑好似发出了“呜”的一声。
有人用手轻轻拍着我的手臂,哄得周公很快就找上门来。
睡梦之中,我的眼前始终有一道模糊的蓝色的身影,同我若即若离。
“清……和……”我皱起眉头,口中发出一声低喃。
耳边的烈风声继续呼啸而来,是我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只听到有个声音带着些许笑意轻轻地落了下来。
“傻瓜。”
哒哒哒——
这是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清和!”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倏地睁开眼睛,下意识地喊出那个名字,“是不是他们来了?”
我从那个温暖的臂弯中起来,见到际蒙蒙发亮,才知道原来我就这样靠着清和睡了一夜。
身旁的篝火早已经燃尽,干草堆旁还有两个空酒坛。城关外此时就只有我跟清和两人,寒冷的晨风吹来时,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蓝色的长袍披在我的身上,清和扶着腿麻的我站起来,望向远处那滚起的飞沙。渐渐地,我看到有个骑马的黑影从扬沙里闯出来,飞快地向我们而来。
“这是——”我努力地睁大眼睛,见到逐渐清晰的黑影,“是黑捕头!”
等了一夜,他们终于来了!我激动地握紧拳头,正想往那尘土飞扬的方向跑去。
“阿柒等等!”清和拉住我的手臂。我回头看到他的脸色异常严峻。
“你看,只有黑捕头一个人。”他朝那个方向眯起眼睛。
而我也再定睛看去,发现在这微亮的东城关外,确实只有那一马一人冲向我们。且骑在马匹上的黑捕头冷肃着神情,脸庞还沾着些许血迹,看这凌乱的着装似乎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