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却又要生气起来了,因为他觉得李沧浪没有讲实话。李沧浪侥幸不死,当然不敢轻易展露自己心声,万一有人私下去报武中圣,他就再回无力了。
“你若是连我也信不过,就无人能相信了。”甘棠愤恨道。
李沧浪知道自己这位舅子善于察人,也赞同他所讲的话语,便再三确认无隔墙之耳后,他才哀叹道:“武中圣疑心太重,今日虽碍于群雄面子才放过了我,但他杀心既起,恐怕迟早都不会放过我的。”
甘棠这才缓过神来道:“他那日叫你南下,也就没打算要我们云台派好过。若不是劲苍派灭门之事有如此多内情,你归来之日,就是云台派覆没之时。”
李沧浪脸色一白,便更是忧心忡忡起来。相比之下,相对而坐的甘棠却要镇定的多了。
“云舒岫被武中圣架空了。”甘棠默默道。
这一点李沧浪已从甘棠之前的讲述中知悉了,便冷道:“此人心高气傲,上逆武中圣,下鄙一众坛主旗主,有此下场不足为奇。”
甘棠却沉着思量,稍许又才道:“云舒岫自视甚高,但他也却有本事,仅就武功来,他一点也不比武中圣弱。”
李沧浪却并无多大兴趣道:“武功再高又怎样?在下剑盟里得罪了武中圣,就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甘棠却摇摇头道:“你觉得这样有本事又高傲的人,怎么会受得住如此折辱?”
李沧浪望了甘棠一眼,便疑道:“他和武中圣是同母异父的兄弟,难道他敢反他哥哥不成?”
甘棠瞪了李沧浪一眼道:“下为争名夺利出了多少手足相残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
李沧浪一愕,便答不上来了。甘棠见李沧浪困顿,遂又直接明聊道:“武中圣是要了杀云舒岫。”
李沧浪面色一惊,便连做出手势要甘棠住口。的确,如此话语一旦传出去,可是要惹来杀身之祸的。甘棠指了指窗外的琅琅书声情景,便示意此时话十分安全。李沧浪这才明白为何甘棠在教完功夫后要弟子背诵门规条例,原是方便二人话。如此,他便对甘棠更要佩服起来。
“武中圣量,又不能容人,云舒岫多番当众冲撞忤逆他意思,他要对其下手也非意外事情。”李沧浪直白道。
甘棠却默默盯着李沧浪,直到对方反问起来了,他才气道:“你就不打算做点什么?”
李沧浪觉得无辜又气愤,想他自己才好不容易才从武中圣那里脱身,却怎能又去逆武中圣意思为云舒岫求情道?更何况,这云舒岫于云台派并无什么恩惠,李沧浪可没这闲工夫去趟这趟浑水。
见甘棠连连摇头,李沧浪便不快道:“萧让来八方城时,那云舒岫可是打算要杀了你的,难道你忘了?”
“可楚鸣乔当众认罪时,云舒岫也是站出来帮你开脱聊,你怎又不这个呢?”甘棠不满道。
二人这般堵气道,现场旋即又安静下来。不过李沧浪始终觉得甘棠似有话要,而苦于摆脱武中圣猜疑的他也急盼对方能够给些对策来,如此,李沧浪只好又问道:“云舒岫死不死与我们有何关系?”
甘棠叹了口气,才默道:“干系太大了。”
李沧浪知道自己这位舅子并不是要卖关子的人,遂急问他理由何在。甘棠却也不磨叽,便当即把自己的看法了出来。原来,甘棠一早料定不甘人下的云舒岫会与武中圣翻脸,只是碍于兄弟身份,双方都一直有所顾忌。但云舒岫当众险些杀死萧让,又逆武中圣意思执意要和碧霄仙子决斗,最终遭到武中圣重手打压。
李沧浪却也觉得此事无甚好奇之处,因为云舒岫此举不仅当众忤逆武中圣意思,还要把下剑盟推到与碧霄宫直接对抗的境地。武中圣最忌碧霄仙子,亦不想同时直面碧霄仙子和神遂宫两大劲敌,自不会饶恕云舒岫。
“可是武中圣最终只是废黜了云舒岫,并未下手杀他。”李沧浪道。
甘棠却哭笑不得道:“武中圣做得下剑盟盟主后,就把八方城全权交由云舒岫打理,他若即刻杀之,八方城那些跟了他十多年的堂主还不反了?”
李沧辣即点点头赞同道:“却也是如此。”
“武中圣不过是要再将云舒岫冷一段时间,待把八方城各个堂主都按住动不了了,他就会对云舒岫狠下杀手的。”甘棠冷道。
确与甘棠所讲一致,武中圣自收回云舒岫权限后,便令云舒岫单独居住在一处馆邸反省,而他自己则每日必往八方城总营议事。如此做法,明眼人一看就知他是何用意。
“云舒岫孤高自大,不得人心。他死了大家都好。”李沧浪自言自语道。
“云舒岫这次若死了,我们云台派也没活路了;如果他能活下来,我们也才有机会存活下去。”甘棠却恨道。
李沧浪还是听不大明白,甘棠唯有更直白的道:“云舒岫不甘软禁被杀,反是必然。只有他成功了,武中圣对你及云台派的猜忌才能彻底消除。”
李沧浪眉头一紧,脸色便青的几乎不能辨认了。但此事终究太过重大,又来太过突兀,李沧浪就是再阴晴不定下去,也拿不出个主意来。
甘棠见李沧浪如此谨慎犹豫,便又道:“云舒岫一旦代替武中圣做了下剑媚盟主,那紫阳观、青城派等自然要被收拾,便又等于帮云台派扫除了死对头。”
“云舒岫如果上来,肯定要拔去和他不对付的玉蝉子及岳镇元等人。可是如今的云舒岫已是武中圣的阶下囚,不仅行动不便,手中更无一兵一卒。指望他成事,实在不可能。”李沧浪摇摇头道。
甘棠又欲再讲,李沧浪便先开口道:“就算云舒岫成功了,照他这般肆无忌惮做法,下剑盟起码得有一半的人要被他杀掉。那时神遂宫再来犯,下剑盟焉能不一败涂地?此事万万不可。”
甘棠见李沧浪顾虑甚多,便只好问他道:“你可还记得我们当日在孤峰所讲的武林走向?”
李沧辣然记得,而且从后来情形看,彼时甘棠对武林走势的分析确有先见之明。但此时的甘棠却不无遗憾道:“我们当时算漏了碧霄宫,那么后面所有的规划也都会因此而打乱。”
李沧浪虽知碧霄仙子的武功冠绝江湖,但指望她或她身后尚显神秘的碧霄宫就能左右全局,李沧浪心里还是不大相信的。
甘棠却摇摇头,然后诚恳的道:“今日你我再论一次武林大势,望能救云台派于水火之郑”
李沧浪无法拒绝,便只好答应下来。
“武林四分,下剑盟、神遂宫和少林等中立门派鼎足而立,然鼎足之上,非碧霄宫莫属。”甘棠道。
“然而江湖并无多少关于碧霄宫的传闻,便纵使那碧霄仙子再卓绝,也终究势力有限。”李沧浪不以为然道。
“越是如此,碧霄宫才越容易被人忽略。遥想那日下剑盟与神遂宫比试,碧霄宫中区区一名婢女就能杀得八尊王毫无反手之力,就算后来双使登场,也占不得便宜。如此人物,放眼江湖怕也算得最一流的高手吧?”甘棠问道。
李沧辣然记得此事,遂赞同道:“就算如此,它碧霄宫隐居世外,人数定然不多,不足以与其他三方抗衡。”
甘棠摇摇头笑道:“刚才到萧让只身进入八方城无人敢动,就是众人忌惮碧霄仙子所致。而云舒岫刺杀萧让时,碧霄仙子来救,亦无人敢阻,足见她碧霄宫是要高出下剑盟一头的。”
甘棠所讲确实没错。萧让被定成勾结魔教的叛徒后,武中圣并未对他下达什么惩处命令,但罪名相同的楚鸣乔,却没少吃苦头。其中缘由,便就是萧让结交的是更为难缠的碧霄宫。
“少林、丐帮等中立门派一盘散沙,更不如下剑盟,碧霄宫要压他们一头实在轻而易举。”甘棠道。
李沧浪便豁然道:“碧霄仙子乃是魔教的倾瑶仙后,神遂宫又是由光明神教演化而来,她要踩在独孤尘头上也是正常。”
甘棠却不赞同李沧浪这般看法,因为他听了碧霄仙子独闯神遂宫营救萧让的事情。只是李沧浪刚刚归来不久,于此并不知晓,遂才有此法。但当甘棠把这件事情讲明开来时,李沧浪亦要惊叹了。
“这碧霄仙子仗着武功高绝,接连踩踏当今最强的两大阵营,但武中圣和独孤尘却又偏偏拿她毫无办法。”李沧浪钦佩道。
李沧浪能发出这样的感慨,就明他是认同了甘棠的论断,如此,甘棠便又继续道:“因为中间杀出了一个碧霄宫,恐怕下剑盟与神遂宫短时间内都不大可能决斗开来。双方定会继续壮大自己,待能彻底不屑她碧霄宫了,他们才可能一决高下。”
这样的论断与之前所讲的武林即将进入大争局面又不同了,李沧浪觉得下剑盟与神遂宫势成水火,只怕情形并不似甘棠分析的那么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