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果与甘棠猜想的一般,云舒岫主持办妥各位阵亡坛主、旗主的后事后,就径直来找李沧浪了。虽得甘棠计策相助,但面对一脸严峻的云舒岫,李沧浪还是免不了心中着急起来。
云舒岫于是直问那宝相僧的下落,而李沧浪亦照着甘棠所讲圆滑一番,却也堪堪说得过去。不过云舒岫却忽的质问道:“你是从哪里得知宝相僧去了北境的?”
李沧浪一愕,却是差点没露馅出来。好在李沧浪确实于临安城郊各处打听过一遍,虽然讲不出个所以然来,但他把此番走访结果修饰一番说罢,却也叫云舒岫疑不下去。
“我在临安城北的几座村落问过,他们说确有一个胖和尚向北而去,而后来遇到的南下边民,亦证实此言。”李沧浪言辞凿凿的说道。
云舒岫默了默,又问道:“时值秋冬时分,他去北境苦寒之地作甚?”
李沧浪便故作迟疑道:“那宝相僧自负武功高强,想必是寻着北边的各大门派比试去了。”
云舒岫盯着李沧浪细看一眼,待确定他目光坚定无杂后,便也默自点头道:“这藩僧不知天高地厚,真盼有人能够收拾了他。”
李沧浪点点头,稍许又叹道:“可是那宝相僧连武中圣都杀得,只怕江湖再无敌手。”
李沧浪不说还好,他一说,云舒岫便当即又要气愤起来。
“我就不信他能比碧霄仙子还难缠。便就是碧霄仙子来了,我也能与之大战数十回合。”云舒岫负气道。
李沧浪这才知道自己无心之话又是触动到了云舒岫的敏感神经了,如此他只得一改口气的对云舒岫大加赞佩起来,末了还不忘称云舒岫是天下唯一一个敢与碧霄仙子正面交锋的英雄好汉。
此话若是由旁人说来,云舒岫定会听得赏心悦目,但他既已暗恨李沧浪,便无论对方说什么,他都要警惕万分起来。
不过李沧浪这番既然提到云舒岫高绝一时的武功修为,那么云舒岫自然也要疑心李沧浪一日千里的剑法造诣了。
李沧浪显然并没有做好准备,当云舒岫直直问来时,他便不知如何作答了。李沧浪一旦答不上来,云舒岫便又要猜疑他在背后到底是做了什么秘密勾当。
李沧浪一脸窘迫,百般无奈下,他才如是答道:“不瞒云盟主,此乃我云台派的机密。”
云舒岫当即追问他到底是何机密,李沧浪便勉为其难的说道:“先师乃拜剑山庄弟子,自拜剑山庄破败后,他便带着半册拜剑山庄的剑法秘籍到云台山自立门户了。而我所学,正是先师从拜剑山庄带来的剑法遗本。”
不知为何,云舒岫忽然对这门武功十分上心,便毫不忌讳的直问起来。李沧浪这番说法本就临时编造,倘若云舒岫问得细了,他只怕难免又要露出马脚来。
李沧浪遂以师门机密相推,但云舒岫却质疑道:“云台派既有此高明武功,怎不见甘清用过?更何况你以前连那藩僧的几招都顶不住,可是日前却能恶战独孤尘而不落下风?”
李沧浪只恨云舒岫一根筋,但对方却自恃盟主身份,却也由不得不说。
李沧浪被逼的没办法,只得再瞎编一通后说道:“拜剑山庄弟子众多,先师虽得了这半部剑谱,却也不敢张扬出去,否则其他同门定要闹得云台派鸡犬不宁。”
对于李沧浪此说,云舒岫自是一笑置之,毕竟在他看来任何一个江湖人士在握有此等高绝武学时都要忍不住潜心修炼,甘清也是江湖中人,自也不能免俗。
李沧浪见云舒岫不信,便只得继续说道:“彼时先师不学此道,就已经遭致武林孤立;他若再习此法,则更要添加麻烦。何况我云台派的《破穹剑法》在当时已经足可威震一时,又何必为了追求更精进一步而得罪了同门?”
李沧浪此说虽然有些道理,但云舒岫却始终信之不得。
李沧浪见云舒岫仍是狐疑姿态,便无奈道:“云盟主可听说过家族老者过世,后辈苦争遗产的事情?”
云舒岫点点头,却是想看看这李沧浪究竟还能讲出什么高明的道理来。
“家族老者去世,后辈首先惦记的乃是老者究竟遗留了多少财产。而且不管多少,争得少的要觉得先人偏心,争得多的仍自不会满足。所以老者辞世之前,往往会秘密交托遗产,便是要免去后人手足相争。先师甘清将这半部武学雪藏,亦是这个道理。我虽接替掌门之位,亦得他遗命,非万不得已而不可修炼。”李沧浪不无感慨道。
“就算如此,那为何你在此短短数日就要改变主意去修炼了呢?”云舒岫默默问道。
李沧浪愣了愣,便只得以防止宝相僧失手而违背师命仓促修炼作答。可是云舒岫却十分机警,他既听李沧浪说这是不数日前才学会的,但从他现场出手来看,实则非常精熟,绝不可能是初学数日之模样。
如此,云舒岫便不再客气的直直点破道:“当初在十里亭见你出手,根本不可与今日相提并论。我若猜得不错,你应该是上次借故北上时学会的吧?”
李沧浪一脸困窘,却是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云舒岫却直截了当的说道:“可你那时候根本就没有回云台派去,难不成你将此剑谱随身带来了八方城?不可能吧?”
面对此问,李沧浪当即困顿万分,便再无言以对了。
云舒岫冷冷的看着李沧浪,良久才忽的笑道:“李掌门,你知道为何武中圣会执意猜疑与你吗?”
李沧浪不敢抬头看他,对于此问,亦是不敢发声作答。只是李沧浪不答,云舒岫却不会放过这个奚落他的机会,毕竟他看透此点后,就更要厌恨这个云台派掌门了。
“因为你李沧浪不说实话,因为你有花花肠子。”云舒岫毫不客气的数落道。
李沧浪面色通红,却也只得默自点头。但云舒岫却不会由此而同情与他,相反的,他见李沧浪这般看人脸色行事,便更要深恶痛绝起来。因为在云舒岫看来,所有相机而动的人都是有所企图的,这样的人没有原则,没有尊卑,只有不择手段的利益。
“武中圣已死,你怎么糊弄他我不管。但我云舒岫还活着,倘若我再见到你敢糊弄于我,那你可就是自找苦吃了。”云舒岫恨恨的说道。
李沧浪逼得险要崩溃当场,但是他又知道自己必须得顶住,否则谁也搭救不了自己。
或是见得李沧浪困窘难当,又或是还不想彻底撕破了脸,云舒岫在骂出这番警告后,便又改口说道:“我惜你是一号人才,今日才提点与你。如你忠心向我,我自既往不咎,你在天下剑盟亦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角色。孰是孰非,相信身为一派掌门的你应该能分得清。”
李沧浪听得云舒岫口风转变,遂当即懊悔起来,罢了又恳切的起誓一番,乍听之下,却是大有要痛改前非之态。
至此,云舒岫才默自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