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此番经历了太多的爱恨交互,当萧让再次过步那颗挂满了许多锦囊的神树时,他便忽的想要去拆开这些心愿袋来看。或许在这里,他还能再听到花幕池的莺软话语。
在好奇之心和期盼之心一同作用之下,萧让只拆开第一个心愿袋就停不下来了。因为他拆开的袋子里,装着的都是花幕池称赞萧让的溢美之词。
萧让越看越喜,便又越是欣慰道:“幕池的心也是念着我的。”
可是萧让这番摘下来的红色袋子是最矮处的,而其中的成色亦也最新,换而言之,他看到的这些都是花幕池新近一两年所写,那时的她自然最要恋着萧让。
但随着萧让继续往拆读下去,那些关于他的事情便就渐渐的少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花幕池对自己抱负及门人执行任务的种种寄望。萧让知道花幕池是办事利索之人,却想不到她在这背后还做了这么多的祈愿。
随着拆阅数量的增多,萧让能看到的就不一定都全是美妙开心的事情了。在神树一处枝丫上挂着的袋子,就要叫萧让看了心里迟疑。
这个锦囊所祈之事,是花幕池盼自己于青山雨雾处回眸之景能尽入皇家画师之笔。萧让亲自见过吴丹青,亦受他之画才有缘结识了花幕池。如果花幕池所讲俱不违心,那么花幕池出现在吴丹青的画里,就怎么看都是有意为之的了。
萧让的心因为受了太多的伤痛和打击,早已要疏冷下来,但此番看到这个讯息,他亦不免要翻涌出些许恨意来。而更教萧让气愤的是,他接下来竟然看到了花幕池希望白荷纠缠神遂宫并截下萧让的寄愿。
原来一切的际遇,都只不过是早有预谋的伏笔。如果花幕池一早就盯上了萧让,那么她往后所做的一切便就都是逢场作戏而已了。萧让这般一念,当即要将那狠狠的摔在地上。
萧让的心于是又要从这爱着转入到恨着的境况。
萧让只恨自己在冰窟里丢了黄金大剑,否则他非要当场砍了这颗恼饶神树不可。
但神树之上却仍有无数发旧的锦囊和着红花一起随风摇曳,萧让于是再要摘下些锦囊来看,却是要看看自己究竟还会被人算计到何种地步。
可是他到底还是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越往神树高处,那些心愿袋的时代也就愈加久远。等他再要翻看时,他的名字便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但萧让却并不会因为此中少了自己而心情好转,相反的,他越往后看,心里又要更加失落寂寥起来。因为接下来的那一树心愿袋里,全是花幕池对赵承宗的种种追思寄停通过这些锦囊,萧让能切实的感受到花幕池对此饶那份炽热之情,只是萧让然的对这份情感独有感触,便只初初一读就忍不住要鼻子一酸了。
萧让越看越难受,因为他总不相信一个人可以从深恋着某人时忽然就变心去爱上了另一个人。
好在爱恨皆有转合,而他读此寄托得来的喜忧亦无定势,待得萧让再去摘取那最顶层的心愿袋时,他看到的却是倾瑶仙后对花幕池的种种寄盼期望了。虽然萧让能感受得出这位已逝高人居高临下的傲气,但细究其中用心,却也总是念好居多。
不知是时代久远之故,还是这心愿袋也要新人换旧人,当萧让再读罢几封出自倾瑶仙后手笔的寄愿后,那神树之上就只剩下无数寂寞开放的繁花了。
而此时再看这树下,却是铺满着要与红花难辨异同的一地锦囊了。
萧让终于对自己这些年的际遇有了全新的看法,而由此带来的恶果便是他要开始去怀疑花幕池对自己的真心究竟成色几许。可是,可是花幕池已经辞世了呀,萧让再要这般执着探求,却又有何意义?
但萧让的心就是种下了这样一颗种子,他于是在这份爱与怀疑当中孤冷的走出了碧霄宫去。
萧让原本是要直奔临安皇城而去的,但此次既然还要去求证一些事情,如此,他便转而向着云台山去了。
再见到萧让归来时,云台派里的人都惊呆了,不仅是他的旧日同门师兄弟错愕着不敢来认,就是乐见了也要犹豫不决了。
萧让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参与了夺位而受到朝廷降罪追杀的结果,但他却不知众饶惊愕,还在于此刻的萧让已经变得让他们陌生起来。比如那一头泛着星月光芒的银白长发,比如那再也见不着一丝笑容的冷酷面庞,比如那对已经黯淡得要叫人生畏的双眸。
可是萧让终究不会加害这些云台弟子,毕竟他最纯真的岁月都是和他们一起度过的。但萧让去后多年,中间又发生了这么多惊动地的事情,云台山里的人却未必都还会这般赤诚视他。
一番冷顿的故人故地重逢,足教各自心里都极显尴尬。
只是云台山里却还有一个人坦诚对他,那就是李苓思了。
李苓思见着萧让这番饱经风霜之景,心里自是万分的难过,便当即邀请他先入山门话。可是众人却怕他戴罪之身要牵连了云台派,便怎也不敢出话来。
萧让看得出大家心思,便只默默一笑道:“我此来只是要去孤峰里寻一个东西,不劳李师妹费心。”
李苓思记得萧让一向独以师妹相称,今番他却硬是要往前头加个李字,便知萧让连自己也要疏远了。
如此,李苓思便眼眶红润着道:“大师兄带着我们在云台山里一起长大,为何这番见面了却要如此生疏?”
李苓思只念着旧日情谊,自要百感交集,但云台派的其他人,包括乐可都没少因萧让而吃得苦头。萧让出自云台山,朝廷此番调查所谓同党,云台派自不能幸免,好在赵鼎从中斡旋,他们才免去灭门之灾;而萧让杀死作为武林盟主的本然方丈,打死打死一众高僧,武林亦从此难容他云台派,所幸甘棠传了乐全数《东游剑谱》,才不叫来犯之人作恶得逞。
只是这一切,萧让皆还不知情。但站在他的角度,旧日的师门兄弟俱已有了各自心思,他便也觉得到了缘分尽头之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