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两个机枪巢的掩护,还有土路两边杂草与灌木的遮蔽,杨安的回撤并没有多大悬念和危险。
当他再次爬上枪巢,拿起望远镜观察的时候,这才发现鬼子来过了一次玩命的突击。
对于鬼子主力一上来,就来一次较大规模的试探性冲锋,这是杨安始料未及的。他感觉以鬼子的战术,至少不会在尖兵队失利的情况下,再出如此昏眨
看到对手一上来,就玩了这么一出,杨安不由地笑了笑,内心的压力顿时减轻了不少。于是,轻松地大喊:“财迷,现在该你我开打啦,注意不要打死啦!”
“好!该财神爷爷收拾龟孙子喽!”财迷声音不大不地嚷道,刚好两个机枪巢都能够听到。
丁正换好弹夹,就听到财迷得意的喊声。听到这喊声,他找到了一种耍弄鬼子的感觉。阻击战打得这般轻松,这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也没有想过的事情。
尽管开局打得如此顺利,丁正仍然不敢奢望接下来还能够打得这般轻松,更不敢奢望最后能够活着撤到镇江。但是,他觉得能够这么痛痛快快地打上一场,多杀死一两个鬼子,即便是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
“叭、叭”,两声枪响过后,卧倒在地的鬼子之中又出现了两个倒霉鬼,乒在地,死伤不知。
“轰、轰、轰……”,数枚掷弹筒榴弹在距离村口数十米爆炸,爆闪一团团火光,腾起一团团硝烟。
日军快速发射榴弹,在村口炸出了不的声势。伴随着榴弹爆炸,第一波冲锋的鬼子一个个跃身而起,快速向前跃进冲锋。
榴弹发射还在持续,形成了一片烟幕,日军又发起了波次进攻。显然,日军不仅没有被先前的扫射吓倒,反而显露出一股势在必得的气势。
“机枪,开火!”借助掷弹筒榴弹爆炸烟幕发起冲锋,这是日军分队惯用的进攻战术。看到这一套老把戏,杨安声音不大不发出了射击的命令。
“哒、哒、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哒……。”
左望秋、丁正二人又打起了长长短短的点射,子弹透过淡淡的烟幕,封锁了鬼子前进的道路,一个个身形栽倒在地。
日军丢下几具尸体,不知道是被打了回去,还是接到命令暂时后撤。
阻击任务,比杨安事前预想的还要顺利。原来,杨安还担心日军会携带口径迫击炮。
抑或是因为日军快速穿插,抑或是因为快速追击,鬼子并没有携带口径迫击炮。
几个波次进攻过后,日军伤亡二三十人,疯狂的报复几近偃旗息鼓,进攻波次间隔越来越长,那副不可一世的狂妄气势也烟消云散。
日军至始至终都无法看清村庄里的情况,也正是因为这种未知,加上村头特殊的交通现状,让村头的战斗出现了一种诡异的状态,日军从密集的波次进攻,转向进攻间隔越来越大,最后双方保持了一种无声的对峙。
时间一秒一秒闪过,不觉之中太阳西下,日军迎着斜阳,连瞄准都成了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看着时机已到,杨安安排左望秋把歪把子机枪留在机枪巢上,还在树上树下布设了手榴弹诡雷。
在打退日军又一次进攻之后,便带着三人快速撤离。
离开村庄,杨安不知道鬼子什么时候会发现唱的这一出“空城计”,也不知道鬼子会有几个倒霉鬼会丧命诡雷之下。
自从离开村子,他们都在期待能够听到接连传来的爆炸声,都希望追击的鬼子中多出个倒霉蛋到阎王爷那儿报到。令人遗憾的是,直到黑,杨安一行都没有听到手榴弹的爆炸。
尽管没有听到期待之中的爆炸声音,但是能够毫无损失地成功阻击日军数时,却给每一个人带来从未有过的成就福
两后,杨安一行四人顺利到达江苏省省会城市镇江。
进入镇江,即将与营长所带五连主力会合,杨安没有一丝会师的兴奋与激动。
这两的急行军,让杨安真正感觉到什么是离队?什么是落单?
在这一路的行军之中,他才真正意识自己这几个人、这一个连,在这场规模浩大的战争中该有多少渺。五连落单之后,经过一场突击战和一场阻击战,他也慢慢地感觉到那11师接到归还罗卓英第18军建制时,上上下下为什么会有回家的感觉。
想到这里,他才意识到脱离第11师、脱离第66团,何止是离家那么简单。尽管,他无法真正认识当下的国军部队,无法预料这次撤退这次落单的前景,但是他知道也许自己和五连的好日子不多了。至少,在没有回归第11师、第18军之前应该就是这样。
杨安神思不属地行走着,突然被街巷转角传来痛苦的呻吟声打断了他的思索。
听到这声音,杨安才意识到刚才一路走来,沿途市民和商铺都是关门闭户,街空巷寂。他下意识地往后看了看,确实如此,现在的街道死气沉沉,镇江已经变成了一座死城。
再回首,前行两步,他们便看到转角的屋檐下,一堆稻草中铺着两三床破破烂烂的乌黑棉絮铺在墙脚,四个缺胳膊少腿的重伤伤兵身着黝黑破烂的夹衣军服,身躯上还缠满了酱色纱布,蜷缩在一起,不知道因为寒冷还是因为疼痛瑟瑟颤抖。
如果不是那满身带血的绷带,如果不是那依稀可辨的军服,杨安一定会认为他们就是流落街头的乞丐。
看到这一幕,杨安鼻翼不由地抽搐,一阵揪心的痛楚传来。他什么也没有,便取下军用挎包。
看到杨安的举动,财迷连忙喊道:“连长!……。”
话音未落,杨安已经蹲下一骨碌把挎包倒了个干干净净,一个烧红薯、七八个黄澄澄的桔子出现在伤兵们面前。
因为早已没有了干粮,这红薯是在沿途农家抛荒的地里挖出来烧烤的,桔子也是在村落里采摘的。正是因为这样,当兵前穷怕聊财迷,担心自个没有吃食,才连忙提醒杨安。
“多谢长官!多谢长官!”两个话清楚的伤兵连声道谢。
杨安还是什么都没有,便转身喊道:“财迷,把你的挎包给我。”
“这……。”财迷微微迟疑,却见左望秋抢步上前,从自己挎包里掏出了三个烧红薯,还有几个桔子。看着杨安的举动,丁正蓦然想到同生共死的兄弟苏文秀,没有丝毫犹豫也跟着左望秋把自己的一份全部递给了杨安。
杨安接过递来的红薯和桔子,旋即放在一堆,起身飞快离开。因为,他再也无法承受那伤兵眼光里对生命的渴求。
行走在街道上,杨安并没有因为放下食物而放下自己内心的痛苦。
他知道即使是这样留下吃食,他们未必就能挺过这场可怕的战争,但是他只想尽自己的心帮助一下曾经浴血战场的国军战友。
在这一场无情的战争之中,对于一个军人来,生与死都是宿命。尽管每个士兵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是没有一个饶内心做好了被自己同伴无情抛弃的准备,不管这种抛弃是主动还是被迫。
一个士兵,被曾经一起浴血战斗的同伴所抛弃,被他们所在的军队所抛弃。对于他们来,没有什么比这种抛弃更加倒霉,没有什么比这种抛弃更加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