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振堂面若寒霜,似乎周围的气温也跟着急剧下降了一般。
微微停顿之后,林振堂又接着压低声音道:“什么是死守?什么是连坐?你也许还不知道。现在可以告诉你,那就是没有上面的命令,谁要是后退一步,督战队那就敢照着他的脑袋照着他的胸口直接来上一枪!即便没有督战队,谁要是擅自后退,从长官到士兵那都是终将难逃一死!”
听到林振堂的解释,听到这“死守”二字,杨安蓦地想到肖华贵那几个桂军兄弟的经历,身形不由一颤,浑身不由一寒。
这时,林振堂沉默下来,二人之间的空气似乎已经凝固,甚至让人感觉到窒息。
“以前在上海,老长官还跟俺讲过最高统帅部要搞持久抗战。俗话都讲,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上面把这么多部队都扔在南京这块绝地,还命令死守,这算什么!还有多少部队和陈鼎颐一样仓促上阵,还有多少部队在打乱仗,这算什么狗屁事情!俺感觉这仗不该这么打,上面的难道会不明白!这不明摆着,这不就是等着鬼子来包圆!俺不甘心,俺不甘心!这个国家还需要俺,这场战争还需要俺!”
还是林振堂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到这些,他的眼眶里出现了晶莹,还有那一份难掩的绝望与不甘。到现在,杨安才算真正明白了林振堂的内心。
从保安总团的阵地到第11师的阵地,杨安从来都没有觉得营长是一个贪生怕死之辈,从来也不是一个自私保存实力之人。
自从五连被收编之后,林振堂总是心事重重,就换了一个人一般。杨安一直都觉得营长就是想返回11师,就是想保存实力,就是不想战士们过多的牺牲,这与当下抗战大局显然是格格不入的。但是,到现在,杨安才看清楚,营长是真正地担心抗战。因为,营长现在已经看出了上面在南京保卫战的指挥上存在的问题。
想到这段时间对营长的误会,杨安的内心掠过一丝自责。想到营长到的残酷事实,想到这成千上万的部队将会埋骨这一方绝地,想到营长所讲的谚语,他的眉头紧紧蹙起。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难道连一个的营长都能明白的道理,上面会不知道?难道上面在指挥上真的有问题吗?如果真的就是这样,在上海打了三个月都没能挡住日本,现在的南京真的就能守下去吗?也许,因为这里是首都,上面有不得不守的理由!”杨安思忖着,他想通过思考找到上面死守南京的答案。但是,他这么一个的连长,这么一个刚刚扛枪三四个月的连长来,又怎么会找出这个答案。
尽管他没有能够找出答案,但是,他还是觉得营长的有一定道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果连扛枪的士兵都没有了,这场战争还怎么打下去。
想到上面的指挥问题,杨安的内心生出了迷茫。
日军对陈颐鼎第261旅所部阵地发起了猛烈的进攻。日军步炮炮击过后,草草挖就的壕沟还是起到了一些作用,但仍然出现了伤亡。
林振堂、杨安二人带领五连在阵地后方转运伤兵,直接送到后边临时开设的裹伤收容所。伤兵进行简单处理后,由团属运输连送往下关码头,再通过轮渡输送过长江治疗。
“哧啦--、哧啦--”,际传来日军重炮呼啸的声音,这声音划破了南京的空。
空手返回的杨安停下脚步,循着炮弹呼啸的声音望向南京城。
“轰隆—”,一声沉闷的爆炸声在那城墙一带爆炸,一朵蘑菇云伴随着火光腾起。
随着重炮炮弹爆炸的爆音传来,路边的树枝跟着瑟瑟颤抖。
杨安知道这是日军重炮试射,只是日军炮兵部队为什么对着南京城墙试射,而不是对城外部队阵地射击,这让他内心有些疑惑。
微微停顿之后,他又开始继续向前快步行走。
“哧啦--、哧啦--,哧啦--、哧啦--”,重炮的呼啸声音变得更加厚重,耳膜都出现了明显的不适。
“轰隆—”,南京城一段城墙顷刻被重炮炮弹爆炸的火光和硝烟湮没,路边的树木灌木杂草都随着冲击波的到来,不停地颤抖,脚下的大地也随之震颤,让五连众人感觉明显。
随着试射之后的齐射弹着点爆炸,这一番动静颇大,吸引着五连的兄弟们都停下了脚步,看着那一片火光与硝烟,有的人眼光里是无畏,有的是害怕,有的是调侃,有的是担忧,还有的是迷茫,……。
“狗日的,鬼子炮弹不要钱,想炸掉城墙,怕是门也没有!”
财迷知道日军重炮射弹散布大,别看声势这么大,但是真想要命中城墙,那也是难上加难的事情。因此,他看到日军炮弹爆炸,便开口调侃日军的炮击。尽管他知道那炮弹并没有那么容易命中城墙,但是,他的声音里多少还是担心那长长的城墙会被鬼子的重炮命郑
“轰隆、轰隆、轰隆……”,日军齐射之后,便是一轮急促射击,那段依稀可见的城墙这下完全被硝烟湮没,不见一点轮廓。
自从罗店一仗开始,五连一直都在打仗,一直都在抗战的第一线。现在,五连犹如“赋媳一般,上上下下多少有一些不适应。尽管这只是第二次“赋媳,但是大家仍然一时难以适应这种“搬运工”的任务。
除了林振堂和杨安二人,没有人知道陈颐鼎打得什么主意。当然,大家多少还是感觉到,尽管五连被收编到这支中央军,连队肯定没有在老部队那么受待见。
在上海战场,日军占据霖面火力和空中打击的绝对优势。国军期待着自己的炮兵,但期待的结果往往就是失望,随着日子一过去,国军慢慢就被日军炮火炸“习惯了”。
日军重炮不停地从上空飞过,当听着第一发试射的炮弹呼啸着从头顶划过,老兵们就知道这并不是招呼自己的。尽管弹着点跟五连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是让大家完全忽视它的存在,那永远不可能。因为,那是鬼子的炮弹,空中看不见的弹道,终究会改变方向,不着什么时候就会轮到招呼自己。即便是被鬼子炸“习惯了”,但是那挨炸的滋味,是没有人心甘情愿地去亲自体会的。
对中山门以南的城墙,日军的狂轰滥炸持续了一,都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一股大火从紫金山那边烧起,干枯的树木灌草,因为风助火势,火头顺着风向由东向西蔓延,席卷紫金山东南树林。
大火越烧越猛,熊熊大火,浓烟滚腾,直上那苍黄的空,也给这一片战场带来了更加焦灼的战争氛围。
这场大火,不知是国军放火阻敌,还是敌人放火助战,随着这火势的加剧与蔓延,随着烟尘弥漫战场,让陈颐鼎指挥所里的氛围变得更加紧张更加压抑。
这一,日军对陈颐鼎所部阵地发起了不间断地进攻。到了下午,陈颐鼎才慢慢看出了端倪,已经能够确认当前之敌只不过是一场佯攻。至于敌饶佯攻为了掩盖什么意图,这并不是陈颐鼎的指挥所能够研判的。因为,在偌大的南京战场,陈颐鼎只是一枚的棋子。
至于日军什么时间会改变佯攻为进攻,甚至是主攻,那就更不是陈颐鼎指挥所所能够预料的事情。
不管日军佯攻的意图是什么,陈颐鼎都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前线的官兵们都不敢有丝毫懈怠。因为,这是一场尔虞我诈、你死我活的战争,日军随时都可能改变进攻意图,随时都可能改变主攻方向。
在生死面前,没有人会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