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楚王府的大管家带着家丁要上船,口气也呛人,船上的侍卫当然也不卖账,指着桅杆上飘扬的蓝底令字旗道:“这是朝廷钦差大臣的楼船,未经大臣允许不得上船,违者斩,说罢取出刀来。
那总管有些虚了,便供供手道:“小人是楚王府的管家,有事急着找大臣,请军爷转告下。”侍卫旗牌便上来亶报夏元吉。尚书对小舍道:“即然是朱桢府上的,你去把他领上来。”
楚王府的管家一会儿跟着小舍上了官舱,对着夏元吉道:“本来楚王每年要回家避暑,因为皇后去世,一直在京城没回,世子朱孟烷想他爹了,刚才见钦差大臣船到,楚王夫人便差小人来亶报。”
夏元吉道:“楚王世子要搭船去京,当然可以啊。回去转告楚王夫人,这船明早开船,本官在此恭候世子。”
朱孟烷是楚昭王朱桢第三个儿子,母为王弼之女王氏,十岁的样子,长得前庭饱满,眉清目秀,一上船便与小太监玩上了。
船队终于到了京城,夏元吉让小舍在南京多住了几天,一是帮着清点运来的贡品货物上岸,二是让他借机熟悉一下京师。
在京城忙到第三日,小舍想回苏州去,夏元吉道:“难道你不想拜见你的前辈道衍和尚?”
小舍道:“还是算了吧,他忙着和解缙编《永乐大典》呢。”
夏元吉笑道:“反正我帮也算帮人,见不见是你的事了。”
小舍道:“姚大人如今在那,要不我现在就去见他。”
“他白天在宫内,晚上换了僧衣便去寺庙打坐,如果你决定了,我让手下送你去便是。”
姚广孝晚上住灵谷禅寺,位于紫金山东南坡下。先帝亲自赐名“灵谷禅寺”。红墙黄瓦,松翠林茂,正是鸟归巢的时分,鸟在那飞檐下喳喳的鸣叫不停,小舍随着夏元吉的手下,进了山门,穿过放生池,过了无梁殿,便住山上禅房去,山道上无数萤火虫闪着绿光忽闪忽闪的。在眼前飞来飞去,有一点阴森森的可怖。
姚广孝过午不食,早早的在卧房内打着坐。小舍在门口静候了一会,姚广孝便唤他进去。
一年多没见,姚广孝憔悴了许多,光光的额头布满了皱纹,那三角怪眼下的眼袋也大了许多。
姚广孝道:“小舍这会去交趾,有什么新鲜的东西,说来听听?”
小舍便把交趾二夫人的事说了一遍。
姚广孝道:“秦朝以后,便设“交趾郡“东汉汉武帝将交趾更名为“交州“,是全国十三刺史部之一。二征夫人的丈夫,身为部落首领,为官不仁,带头抗税。安南郡太守苏定便按律治罪杀了他。这下就激怒了姐妹俩,爆发了大规模的反抗,作为交州人,当然她们的行为受到地地人的推崇,被冠上神明,圣贤的称号。”
姚广孝突然问道:”你们没遇见解缙吧”
“大学士解缙不是与大人一块编《文献大成》吗怎么去了交趾?”
“解缙因为被北方籍大臣弹劾“试阅卷不公”贬为广西布政司参议。都快去赴任了,又让礼部郎中李至刚,发现他有不当之言,皇上闻言大怒,改贬交趾,当化州督饷官。
小舍道:“真是祸从口出,大人编《文献大成》少了个胳膊。”
姚广孝道:“从永乐元年,成祖决心修书,到现在整整5年,包括天文、地志、阴阳、医卜、僧道、技艺之言,全合于一书,最初是解缙率147人编了一年修成《文献大成》,但皇上亲阅后,发现此书为儒学一家之言,非常不满,于是钦点让我担任监修。
小舍道:“皇上英明,满朝之人,精通儒、释、道等各家之学的,只有大人了。”
“也不能这么说,高手在民间,为了集众家之长,走遍各地,动用了几千朝廷内外学者名人,终于近日才落笔!”
“皇上这回满意了吗?”
姚广孝喝了口茶,脸上泛起了红光:“满意,皇上亲自作序并赐名《永乐大典》。最近已经叫翰林院的编修开始正式抄写。”
小舍道:“大人功德无量,也该注意身体啊。这次我看大人身体憔悴了许多。”
姚广孝道:“可不是,内容包括经,史,子,集,天文地理,阴阳医术,占卜,释藏道经,戏剧,工艺,农艺各种数千年来的知识财富,总算给后人留下些东西了。”
小舍给姚广孝倒上茶水道:“大人什么时候再去苏州?”
“今年恐怕不成了,迁都北平的事,皇上催得紧,孩子,北平你没去过吧?”
“回大人,没有,本来上个月随皇上北巡,可惜皇后去世,这事就暂时没了下文。”
姚广孝笑了笑:“估计也不会远了。”
侍者送上了莲子汤,姚广孝道:“老夫晚上不吃的,你赶紧喝了它,早点回去吧。”
小舍喝完了便起身告辞,姚广孝把他送到卧房走道口:“听夏元吉说,你去年考了个第六名,不错,好好干,迁都北平后朝廷需要大量的后起之秀。”
姚广孝拍着他的肩,眼里充满了那种父辈的慈祥。
此时星光依旧,月色明朗,小舍在紫金山上远望群山秀美多姿,长江之水云雾缭绕,如银蛇一般东逝,近处钟山龙蟠,石头虎踞,大明都城灯火通明,呈显皇城之灿烂与繁华.小舍的眼睛发着光,心底最深处的黑暗此刻给姚广孝照亮了,洗去了污浊,沉淀了岁月,也洞悉了这黑暗中的一切的一切,他觉得这一刻他已经不再单纯,他必须长大了。
第二天他从夏元吉的府邸出来,尚书亲自把他送到门首,让下人把他送到江边码头。
见一队人群中匆匆从对面上岸,有一红衣女人特别醒目,被几个丫髻搀扶着,看那背影十万熟悉,急急思索时,那女子已经跨进了停着的花轿内。
不会是云绮表妹吧?难道她嫁南京来了?不可能,不会一点征兆也没有,随便嫁人了,他极力否定着自已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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