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濙的管家对他耳语了一会,他身体坐直了,脸也变得严肃起来,向三人拱了拱手,招呼邻桌的下属一块走了。
杨士奇笑道“你看这老狐狸酒量多好,看似喝多了,遇事便清爽了。”
小舍觉得和杨士奇这个江西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不像别人说的是那种说话非常谨慎的人。
次日早上,小舍醒来时,白梅就不在屋子,灶台上放两颗黄豆,小舍哑然失笑“这小娘和我打谜语了,这是让我去她豆浆铺吃早点。”
白梅的豆浆铺开张了,金花早早与附近邻居打了招呼,所以一早上便有人来捧场,一个香甜的黄桥烧饼加一碗甜豆浆,吃过的都在点头称好。
白梅脸上乐开了花,原本长相标致又加上伶牙俐齿的说话,顾客走时,小舍见他们脸上都心满意足的。
右春坊右赞善的王汝玉,皇太子已经复了他的官,得意之时经常去太子殿陪太子谈诗论词,这几日太子好像有些烦他了,他无聊便来找阎府丞聊天。
阎府丞介绍道“王赞善小时候冰雪聪明,在你们苏州有神童之称。”
小舍便站起拱手道“厉害厉害,晚辈失礼了。”便替他敬上茶水。
阎府丞道“赞善大人,七岁时,有一天和父亲去赏雪,雪后太阳出来,房顶上的积雪开始溶化,雪水从檐沟里一滴滴淌下来,如同下雨。他父亲应景吟了个上联
日晒雪消,檐滴无云之雨;
汝玉大人朝四外看看,只见远处有风,吹起阵阵雪雾,好似冒烟一样,便很快对出了下联
风吹雾起,地生不火之烟。”
王汝玉道“一晃四十余年了,都老了。”
老阎道“大人和右谕德金幼孜应该差不多岁数。”
王汝玉摇着手“金大人才四十出头,老夫快五十了。”他把公事房的门关上,回来神秘的道“金大人给我来了信,皇上的北伐部队已经到了阔滦河。
小舍起了劲,凑近点道“有没有碰到本雅之里的鞑靼部队?”
“还没有,北方现在冰雪已经解冻了,战马在土路上行走艰难。不过路难走,野兽不少,金幼孜说,皇帝下令“咱们刀枪不入库,打点野味来聚餐也好!”于是大军一路打着黄羊,野兔行军。
有一天幼孜、胡广、杨荣三人没有来得及跟上明成祖的车驾,迷路了,失陷于长满树林的山谷中。艰难跋涉一直到第二天早晨才回大营。幼孜三人马上去见成祖,成祖见后喜出望外,问道“吾滴爱卿,你们怎么才回来?”幼孜答道:”让几只肥硕的黄羊迷失了方向。”成祖听后大笑道“你们也累了,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事后夏元吉告诉金幼孜:”昨日皇上在途中多次召见你们,久久不见人来,就知道你们肯定是迷路了,非常着急,派了三十人四处找你们,今天早晨又增派了十余人前去,没想到你们自己还算有本事。”
阎府丞道“皇上对金幼孜甚是喜欢。”
王汝玉道“靖难之役后,皇上攻入京城时,建文帝不知所向。解缙、杨士奇、胡广、杨荣、金幼孜等都表示归顺,而他的同乡、任右副都御史的练子宁不听他的劝,不服皇上,受到被杀灭族亲的下场。后来幼孜以翰林检讨之职入直文渊阁,成祖赐给他一个象牙笏和幞头及金缕衣,当时他还请我到他家中去观赏呢。”
“翰林检讨是做什么的?”小舍还头一回听到这奇怪的官名。
阎府丞道“是朝廷后备官员。虽然是个七品芝麻官,但升官机会大,皇帝一喜欢给个二品官帽戴戴也可能。”
千步廊上突然冒起了浓浓烟雾,对房门的少卿叫了起来“快快,有人放火。”
小舍腾的跳起,拿着刀便率先冲了出去,只见长长的廊下乌烟瘴气,带着浓烈的呛味,小舍朝那有火光的地方扑去,见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正在地下烧柴火,火“噼里啪啦”的往上窜,老头拼命的用扫帚拍打,破烂不堪的衣服也烧了起来。
小舍大喊道“你快滚!”
那人没弄明白,以为叫他走,穿着燃着火的衣服往外跑,小舍三步并作二步把他揪住“我叫你在地下打滚,你跑什么跑。”
那老头明白了,不停的在地下翻身。
四面八方的人都来,那火也差不多快灭了。
刘观典着个大肚皮,满脸惊色的赶来,见是在烧垃圾,也顾不得老头浑身烧坏的伤痕,一把揪住他烧剩的衣襟,上去就两耳光“你也恁大胆了,皇宫前面放火。”老头也知错,听凭他打不作声,王汝玉看不下去,便挡在老汉前头道“人家都快烧死了,你还忍心下手,不和禽兽差不多吗?”
刘观正耍着官威,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个六品小官胆敢当众训斥他,把乌纱帽往上推了推,双手叉着腰道“那来的臭咸蛋,是不是想薰死咱们啊?”他手下知道刘观说的咸蛋,指的是詹事府下面的虚官,左右赞善,洗马官等没有实际权力的人。便哄笑起来。
王汝玉有文才,也有打口水仗的资本,吐着沫星与他们在廊下争辫起来。
张小舍趁机把老头叫到詹事府公房门口,找了件府上老衙役留下的衣裳给他换上。
老头抖抖擞擞道“那些家俱都是刑部临时房的人扔出来的,今天搭班的请假,我一个人抬不动,想烧了会轻点,所以~~”
小舍知道,后世的人也会偷偷的烧垃圾,秋天的黄叶,人家扔出来的破家俱,破衣服扫在角落里,点起一把火,跑到远远的看着
廊下几个人还在不依不饶的吵,刑部给事中耿通出来了:”吵什么吵,那像个做官的,我看像泼妇”这给事中也只是个六品官,但有监督官吏的权,就像礼部给事中胡濙,一般心里有事的人还真怕他们。
刘观毕竟是二品官,朝廷重臣,本来对蹇义这些太子党心存芥蒂,想找人发泄一下,给耿通又横打一棍,下不了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