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梅这么一说,张小舍上心了,白梅性格刚强,从不怕吃苦,上次被纪纲抽了那么多耳光,脸上一道道的五爪印,肿了好多天,也没见她掉过一滴眼泪,小舍便问:“你感觉那不舒服?”
“就是胸口疼,憋屈的狠,总想和人吵一架,还有那东西老是不去。”白梅也顾不得羞涩,实打实的告诉夫君。
小舍后世对这些知识,多少有些了解,他觉得应该是妇科的事,王太医还在南京,随太子来京的太医刘一良是中医“金元四大家”之一刘完素的十世孙。
他父亲是皇后徐仪华的主治太医——安亭侯、正二品官员、太医院院使刘纯,永乐十七年刘纯死后,刘一良接过了父亲的担子,随皇上到了北平。
皇上突然驾崩,刘一良待罪在家中;不敢抛头露面,内心揣测仁宣皇帝是否把他交给锦衣卫。
张小舍带着白梅来看病,他噤若寒蝉,心里惶恐不安,生怕说错一句话。
小舍安慰道:“仁宣皇上是个开明仁慈的皇上,心里明的的很,如若加罪你,也不是一个的等待。”
刘一良知道张小舍一直在朱高炽身边,今天能来,说明新皇上肯定没惦记过,舒了一口气,听了白梅在纱帐后的自述,便切起脉来。
良久,他便抄了个方子,让小舍快点去药铺购药。
小舍连连称谢,但接下来的话又让小舍和白梅跌入了深渊。
刘太医道:“徐皇后也是患的乳腺癌,不是容易治疗的疾病,父亲大人能够让她生存七年已经是十分困难了。尤其是最后一年,又增添了出血的症状,不吃不喝,十分憔悴。父亲也是胆战心惊,曾经召集太医院的许多太医想办法,甚至贴出皇榜悬赏民间偏方,还是不能让皇后的胃口打开,甚至连沙鱼胆也不能吃了;他曾经告诉我,你这个丈母娘已经无药可救了。可是皇上还是让他想办法;皇后也经常对我说:“让你爹放开胆子治,别怕人家说三道四的。”
小舍听得虚汗自流,也不敢问白梅身体的变化,怕她听出什么门道,吓也吓死。便配了药,回去让喜儿赶紧熬制。
46岁高龄的太子朱高炽继承皇位。当上皇帝后,跟众大臣说:“朕要还都南京!“
这并不是朱高炽因为个人感情的随心所欲,因为自父亲迁都北京之后,明朝在漕运上浪费十分巨大,而且朱元璋时期规定的粮长制度等等体制都是为南京而设,本身南京就处于帝国最富裕的核心地区,粮食物资转运并不构成什么过于扰民的事情。但迁都北京之后,物资运输无论是在耗费还是危险系数上都大大增加,正所谓是劳民伤财。
对于朱高炽这样的决定,当年不满朱棣迁都北京的大臣们纷纷启奏了。
宋礼道:“东南转运输,每以数石而致一石。“
通政司参议朱侃也应道:“当今江南民力困于漕运,请还都南京,以省供亿!“
都御史刘观虽然被太子贬过,但他对南京已经习惯了:“南京实国家根本,不可不为深远巩固之谋,今明诏下颁,军民忻忭鼓舞,咸起回銮之望,乞留圣意,任将益兵,以严守备,为国家万年之计。“
连工部给事中刘涣也言:“他日回銮,亦可以省东南转输劳费,此古人居重驭轻之策,不可以不加意。“
黄淮的话,让朱高炽回迁的信心更足了:“南京龙蟠虎踞,气旺地灵,水陆交通四方辐辏之地。我太祖高皇帝定鼎于此,良有以也。伏愿终丧之后,上顺天心,下慰人望,苏南方转输之劳,省北地供给之费,仍置留守于北京,以备时巡。则祖宗帝业永全,而南北之人心皆悦矣!“
朱高炽下诏派遣26岁的太子朱瞻基先行前往南京,让他做好还都的准备工作,包括维修南京皇宫等,随行的有:“黄淮,夏元吉,金幼孜和张小舍等人。”
白梅服了刘太医的药,不见好转,小舍留章伯看门,先于皇子朱赡基之前,带着她和丫鬟喜儿回到南京家中。又去了王太医府上。
王太医和小舍私交甚密,说了实话,白梅患得是和徐皇后相同的病,至多还能活三个月了。
“刘一良不早说,害得我担耽了。”
“这也怪不了他,刘家主要是军功散出名,他祖上有刘河间的秘方。这是一种白色的药粉,敷在刀伤、箭伤、烧伤的创面上,能够使伤口迅速愈合。朱棣身上的伤病,内服外用军功散治好的。当时,朱棣特别高兴,就把自已的佩剑送给刘纯;给予他先斩臣民,后奏燕王朱棣的特权。”
王太医抄了个方子给小舍。
小舍知道是死马当活马医了,眼见的白梅一天天瘦下去,她娘吴嫂也哭得像泪人儿。
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白梅弥留的几个日日夜夜,小舍一直在东园守着她,回忆着望亭胖二嫂店里的遭遇,白梅气息奄奄道:“舍,我多活了十多年,我值了,我最喜欢的是随你来南京的那年,我俩守在破屋里,屋里弥漫着刚刷的石灰水味,灶间的锅里,你留着的蛋花汤,我从纪纲那回来,又冷又饿……”
小舍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你喜欢喝,我替你去做,多放些猪油。”
蛋花汤煮好了,小舍一边用嘴吹着,一边用调羹喂她。
“不用了......舍,你坐着,我还想着我们在王一飞的校场,我贴着你的肩头,听着你的呼吸......慢慢的,慢慢的……”
白梅安静的闭上了眼睛,停止了呼吸,那年她才37岁,小舍把她安葬在夷亭家后,致塘河畔。
白梅死了,阳阳才三岁,吴嫂舍不得,提议带他在夷亭呆两年,张王氏原先不肯,但看她孤独一人,心也软了,说好到上学堂的年纪就把他接回南京。
1425年洪熙元年,春天比以往来得更迟,南京人来裹着厚厚的冬装,屋檐上的冰凌滴哒个不停,小老虎烦躁不安狂叫,人们忽视了它的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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