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恒望着城墙之上那老者,手中剑抬起又放下,他冷笑道:“可能吗?”
老态龙钟的老人呵呵一笑,“猜到我是谁了?”
秦恒嗤笑道:“我倒更不愿猜着,一剑斩之,不是一了百了。”
老人抚须,笑意更浓,“秦公虽然不认我这个徒弟,可我从来都认秦公这个先生。”
“刘观胜,你配吗?”秦恒瞬间双目如电,盯着老者,鄙夷道:“你刘观胜就是如此回报爷爷的倾囊相授,叛出大庆,反戈一击。龙辉二十七年,设文字狱,专门坑杀走出我大庆的学子、仕子,这就是所谓读书人对读书人的好。林林种种,好一个尊师重道的翰林首席,刘观胜。”
刘观胜低头沉吟,许久之后,抬头说道:“不管如何,孩子,你只要愿意退走,我刘观胜就算是血溅金銮殿,也会求陛下收回成命,饶秦氏后辈唯一的血脉一条生路。”
“什么成命?杀我的成命。”秦恒忽然话锋一转,道:“刘观胜,外界传言,你有六房小妾,其中四位都是有夫之妇,你将这四女丈夫以各种怪诞理由下狱处死,然后将之据为己有,不知此事是否为真?你是有此种癖好,还是心理有疾?”
秦恒此言一出,刘观胜那张老脸立刻变得阴沉无比。
秦恒俊朗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戏谑之色,他接着道:“都说这翰林首席刘观胜最忌讳别人提起他的这些龌龊事,谁提跟谁翻脸,如此看来,一点不假。”
“刘翰林,官场浸染这么多年,城府哪儿去了,笑面虎也该学会了吧?怎么就有这么个软肋,若是哪天在那朝堂之上,有哪位看不过眼的大臣,向皇帝老儿弹劾你。皇帝将此事摆在朝会上,由群臣议论,那你不是要逮谁跟谁翻脸,首先就要跟皇帝老儿翻脸?”秦恒笑着讥讽道。
刘观胜面对讥讽言语的淡定从容,在听到秦恒提起家中小妾之时,瞬间烟消云散。他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忽然变得扭曲起来,他一掌拍在面前的城头之上,大吼道:“闭嘴!”
秦恒大笑,“怎么,不演那副长辈疼爱晚辈,一切都为了晚辈好,要保全秦氏后辈唯一血脉的慈祥嘴脸了。”
“怪不得如此多人要杀你,你实在太过聪明。”刘观胜一脸狞笑道。
“那刘翰林不妨单刀直入。一个接一个的冒头,不是虚晃一招,便是玩这些虚头巴脑的温馨长辈情,累不累?”
站立树顶,衣抉飘飘的秦恒,将手中“咫尺”向空中一抛,那柄暗红飞剑便如长虹贯日,眨眼无踪。
“陛下口谕。”刘观胜正了正衣摆,一脸庄严肃穆地说道。
城墙之上,一众弓弩手尽皆跪伏在地,山呼“吾皇万岁”。
刘观胜直视那不可一世的白衣年轻人,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还不跪下听旨。
秦恒看着刘观胜,说道:“若不是爷爷说的那句,“学问无过”,你刘观胜真以为自己可以安枕无忧的坐在翰林首席的位置上,一坐十数载,不过一条走狗罢了。”
刘观胜面不改色,他自顾传达所谓的陛下口谕,“庆王子嗣秦恒,若愿留于京师与千骅郡主结成连理,侍奉在晋王膝下三载,朕便既往不咎,宽恕其大不敬之罪。”
秦恒蓦然间猖狂大笑,“留我为质子,要挟秦老粗就范,皇帝不愧为皇帝,欲不费一兵一卒,致大庆于死地。这手段,比之这些阿猫阿狗要高明太多。”
秦恒的笑声忽然戛然而止,他一脸疑惑道:“只是,我想请问刘翰林,你这口谕是从哪个陛下的口中听来的?”
刘观胜面色一变,随即大怒道:“无知小儿,陛下口谕,天下只有一个陛下。”
秦恒嘿嘿一笑,说道:“那应该称作先帝吧?他是如何张嘴告诉你这则口谕的?秦恒不解,还望刘翰林解惑。”
此言一出,不光是城上之人变了颜色,满城更是哗然。龙辉帝驾崩,为何没有任何消息传出,而新帝又是谁。寻常百姓对这些虽无多大感触,但此等天大的皇廷家事,确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刘观胜脸色巨变,困惑与恐惧同时出现在他的脸上,他指着那年轻人,喝问道:“你说什么?”
秦恒笑了,“原来你不知道啊,又是一个自诩聪明,被人当枪使的傻蛋。”
刘观胜回头看着那个身背牛角弓的男人,想从此人脸上看出点什么。那人却始终表情木讷地站在那里,似乎根本没有听到白衣年轻人那句石破天惊的言语。
此刻,刘观胜其实已经信了,陛下口谕又岂会通过他人之口代传给自己,再由他去传达,这岂不是对陛下天大的不敬。
这只官场浸染多年的老狐狸,此时是悔恨交加,怎么也不该来淌这趟浑水,以为是大功一件,却怎么也没想到是烫手山芋。他日新帝登基,以李氏对皇权威严的捍卫程度,对之秋后算账板上钉钉。
内心思索良久,却想不出任何对策解决眼前困境的刘观胜,抬头望着那白衣年轻人,没了丝毫宣陛下口谕时的意气风发,他压低声音问道:“此等朝野皆未闻的秘事,你一个外人,如何得知?不要告诉老夫,你大庆的手已经伸到了皇城里面。”
秦恒啧啧道:“到了现在,刘翰林都还想着探我的口风,是想要将功抵过。”
刘观胜老脸涨成猪肝色,刚起来的心思,就被这年轻人瞧出了端倪,他甚至不敢再去看这个从大庆远道而来的年轻人,心底发毛。
“你不是想知道为何我会知道老皇已死吗?我若是告诉你,这则死讯是由这位整日在皇宫里故意不学无术,混迹花丛,实则野心勃勃的皇长孙亲口告知,你信吗?”秦恒一指左手边方向,悠悠道。
刘观胜心中大惊,立马向秦恒所指方向看去,只见两个黑衣罩遍全身,唯留一双眼睛视物的黑衣人,架着一个衣着华丽,长相有几分英俊的男子,站立虚空。
那男子一脸慌张,想说什么,张了半天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不是皇长孙李泾仁还能是谁。
秦恒又道:“魁三无视阎罗殿,不是魁三,去个皇宫大院,怎么也应该如入无人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