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阳光几缕透过大槐树,洒在荒城闹中取静的紫庭苑后巷的那个有些年头的石墩上,两个清早起来不为吃口早饭,只为能够杀上两盘的人,正在棋盘上杀得“你来我往”。
这条后巷平日里很少有人经过,对于下棋需要安静的人来说,这样的地方在荒城委实难得。
石墩棋盘两侧石凳上坐着的是一老人和一中年人。
老人满头白发,白眉黑须,长得慈眉善目,每每捋须,都显得一派高人风范。但一听其开口言语,立马就背离了高人的形象。
“放屁,臭小子,老子何时悔棋了,你且慢着,老夫方才有些徨神,手抖了一下,棋子掉在棋盘上,不算不算,退后五步,重新下过。”
“慢着,老夫手滑了,落子有误,重来,重来。”
“你他娘的放屁,老夫何时以大欺小了,怎么,你小子输得不服气,那好,这次你只需要让我先手五子,老夫非要你输得心服口服。”
“……”
穿着一身儒雅青衫,白眉黑须的老者对面,是那位相貌堂堂,看上去四十余岁的中年人,他穿着一身紫缎长衫,面对眼前的老者,一脸无可奈何,频频露出无奈的笑容。
老者笑眯眯从棋盘上收回手滑的两颗白子,捻子在手,仰头看着中年人,瞪眼说道:“怎么,要你和老夫下盘棋,似乎很为难你。”
“哪里,哪里,能和关老下棋,那可是晚辈的荣幸,晚辈不知多少年才能修来的福分,求之不得,求之不得。”中年人连忙摆手说道。
“陆传山,你与你老子的拍马屁功夫倒是一脉相承,这点你可以说是得到那老家伙的精髓了。”关年鹿笑骂道。
陆传山不解这话茬,笑着说道:“下棋,下棋,关老,该您走了。”
棋盘上连走两步的关年鹿,心情大为舒畅,捋须微笑不已,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变得黯然,看着中年人,他说道:“如今这座荒城,自从在典小子离开之后,就找不到一个可造之材,想起这事,真让老夫痛心。也不知道城主府的那三个人是怎么想的,是怕那小子将来势大夺了他们的权,还是怕将来荒城出了一位另辟蹊径的强者,盖过了他们的风头。可归根结底,不都是为了荒人能够摆脱奴籍,堂堂正正的站在北域草原之上,何来的对错之分,那三个人怎么就容不下他呢?”
陆传山环顾四周,压低声音说道:“关老慎言。”
关年鹿冷哼一声,“老夫偏不,就要让那三个人听到,当年荒城初建,可并非只有他三人的功劳,老夫就没有出过力,典小子就没出过了,这般卸磨杀驴的手段,老夫不耻。”
陆传山眼观鼻鼻观心,置若罔闻。
关年鹿一边叫骂,一边在改变棋局劣势,两手在棋盘上翻飞,或抓起对方黑棋,或摆弄自己的白子。
陆传山看见,也当作没看见。他很清楚,关老对当年被三位城主“驱逐”出荒城的典方褚,一直耿耿于怀,即便自己对他作了解释,说这也是那人自己的意愿,可他就是不听。从另一方面来看,关老对城主府的三位城主,有着很大成见。
每次与眼前老者下棋,陆传山回家后都会觉得身心俱疲,他爹与关老是旧友,而今老爷子仙逝,自己顶替老爷子的位置每日陪他下棋,下棋也就罢了,老人每日下棋时还要谩骂那三位城主大人,您老地位不俗,有着自恃的本钱,可我呢?若是这些话传到城主府,您老拍拍屁股,屁事也没有,可我一个没有老爹权势罩着的落魄子弟,有如何抗下城主府的问罪。
待老者停下谩骂,陆传山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于是他小心翼翼开口问道:“关老,今日为何提及那人。”
“谁?”关年鹿故作不知道。
陆传山笑道:“关老,您这不是明知故问。”
关年鹿仿佛这才想到陆传山说的那人是谁,他一脸恍然道:“你说小典啊。”
陆传山无奈点头。
关年鹿佯装生气道:“那小子回到了荒城,也不说来看老夫,老夫这不是想着念叨两句,他就来了嘛。”
陆传山刚要落子,闻听关老这番话,一愣,“典方褚回来了,晚辈作为巡察司按察使,怎么没有听闻?”
关年鹿笑呵呵道:“那是因为城主府的三位城主并未放出消息,你又怎会耳闻。”
陆传山说道:“原来如此,可是关老您又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关年鹿忽然骂道:“你小子落子半天都没落下去,是不是故意想耗老夫的耐性,还不赶紧走。”
陆传山一脸愕然,“这就走,这就走。”
不管自己怎么落子,最后结果只会是关老赢的局面,陆传山也懒得再费脑力,随意落子后,便抬头看向关年鹿,等待先前所问的答案。
哪晓得关老一眼看出了他的想法,又骂道:“你小子敷衍老夫是不是,你信不信,老夫现在就把你屎都打出来,还敢在老夫面前装的漫不经心。”
陆传山笑容尴尬,想要重新拾起刚才随意落子的那枚棋子,却不想,关年鹿又说道:“落子不悔,你小子不知道吗?这还要老夫教。”
陆传山真想骂娘。
心满意足又落下一子的关年鹿,说道:“陈晋告知老夫,老夫现在又告诉了你小子。”
陆传山看似认真对待棋局走势,实则还是漫不经心的态度,轻轻落下一子,问道:“关老典方褚此回,是觉得自己有能力和三位城主抗衡,想要一较高低,还是有其他目的?”
关年鹿抬手向上指了指。
陆传山不明所以,一脸困惑的抬头看着天上。
关年鹿哈哈大笑,“天晓得。”
陆传山习惯成自然,跟着陪笑。
两人对弈,老者以“压倒性”优势,杀得中年人毫无还手之力。双方对话,亦是老者占尽口头优势。
正当此二人,一人心花怒放,一人心中郁结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声音传入二人耳畔。
“关老,近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