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皇甫中庸听到虬髯客这句话,面露诧异之色,他看着李暮,问道:“你要走?”
李暮笑着道:“出来了这么多年,想回去看看。”
“本就看不惯,回去了不膈应的慌,不是觉得看着心里难受吗?”皇甫中庸又问道。
“始终是我爹,膈应也得回去看看,总不能他死了也没个送终抬棺的人吧,我也不能一辈子当个质子不是。”李暮正色说道。
皇甫中庸轻轻一笑,“也对。”
转而说道:“何时与秦恒牵上了线?你许诺了什么,他答应救你?”
李暮笑容灿烂,说道:“浩淼城外见面的时候,许诺了什么,就不必告诉你皇甫老儿了吧。”
皇甫中庸拿起一只茶杯,放在茶桌对面,给李暮和自己分别倒了一杯茶,笑着举杯说道:“以茶代酒,算是送行。”
李暮笑着摇头道:“这茶我可不敢喝,你皇甫老儿的酒壶、茶壶,据说都是阴阳两面,我怕喝了这杯茶,就走不出车厢了。”
皇甫中庸哈哈大笑,“还是这般小机灵。”
随后他一拂手,指向车帘道:“那就请。”
李暮看向一旁满脸怒不可遏面容的孔春回,起身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容满面道:“孔书篓子,今日一别,恐难再见,我会想你的。”
孔春回别过脑袋,不搭理他。
李暮无所谓一笑,转身便要离去,却是突然想起什么,又回头坐回原位,接着他突然拿起孔春回喜欢的那只古朴匣子,猛然一下砸在皇甫中庸的肩头,然后他有些色厉内荏地说道:“你皇甫老儿砸了我这么多次,我就还这一下,你不亏。”
砸这一下,是李暮记仇的结果,也是权衡再三,不敢砸在对方脑门上的结果。
皇甫中庸轻轻拍了拍被砸的肩头,笑眯眯看着李暮,轻声道:“不亏。”
孔春回见此,勃然大怒,也不顾那个喜欢的木匣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瞪着眼睛,斥声喝道:“李暮,你放肆,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你在幽都当质子,要不是大人护着你,你早就沦为权贵们的玩物,哪还能到处狐假虎威,又是青楼,又是赌坊,又是勾栏的。你也不想想,你一个狗屁都不是的质子,何来的面子可以进出那些地方?现在一朝有人撑腰,便敢在大人面前逞威,你何来的狗胆?”
皇甫中庸任由孔春回为自己抱不平,他就只是笑眯起眼睛看着李暮,一言不发,手上还在拿着茶盖划拨茶水。
李暮嗤笑一声,道:“说来说去,在你们眼中不该是个质子,如蝼蚁般的质子。”
说罢,转身便走。
李暮下了马车,快步走到虬髯客面前,笑容变得无拘无束,一挥手,洒脱道:“走了,前辈。”
虬髯客根本不搭理他,转身便走,李暮连忙跟上去,走出十几丈外,还不忘回头冲那辆马车做了个鬼脸,当他看到那辆马车被人从里面掀起了窗幔的一条缝隙,连忙收起鬼脸,逃也似的跑到虬髯客身边,这才觉得自己浑身一轻,自身安全了,逃出了某个樊笼。
从李暮下了马车,到走到那虬髯客面前,再到两人大摇大摆的离开,这中间无一人上前阻拦,所有人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二人离去。
百人队伍的领队之人董隆见那两人走远,策马来到马车旁,抱拳说道:“大人,请您下令,属下这便带人去截杀他二人。”
皇甫中庸没有说话,就听大红马褂的马夫阴阳怪气道:“凭你这百人要杀一位神窍存在,还是说要搭上那两千余的接应队伍的性命,再不然把我们所有人都埋在这里?填命让神窍存在杀着玩?”
“神窍存在?”
董隆闻言,满脸不可思议。
他还以为这些保护大人的武林名宿之所以没有跟那人动手,眼睁睁看着他把李暮带走,是担心一旦动起手来,恐伤己大人的安危,所以才让他把人给带走。
董隆此刻自告奋勇要带人去劫杀那厮,便是看那人已经走远,殃及不到大人的安全,所以才上前说出劫杀的话,欲找回场子。可他哪知道那位并未显露多少威势的虬髯大汉,竟然是那传说中无敌的神窍存在,而他刚才竟然想以百人队伍博回一个名声,想想都觉得可笑。
远处那两千余浩浩荡荡的大蛮骑军,策马奔至驿道百人队伍的百米处,随后整齐划一的勒缰停马。
头前一人,马蹄不止,一直骑马奔至马车前,这才勒缰停马,他冲马车一拱手,恭敬说道:“末将周秣,拜见皇甫郡王。”
此人是北华山左翼少将周秣,肤色黝黑,身材健硕,面相硬朗。此人颇有领军之能,入军短短十载,便一路高升,升至如今的正三品将衔,左翼少将。
皇甫中庸掀起窗幔,冲他微微点头致意。
周秣看向那两道远去的身影,以试探的语气询问道:“郡王,要不要末将领人去拦上一拦?”
作为一名沙场武将,对于形势的把控有着天然的敏锐,他一眼就能看出那二人离去的不同寻常,再加上这辆马车周围隐隐流露的淡淡杀气,就更加让他确定了此事的非比寻常,遂才有此一问。
皇甫中庸摇头道:“不用,代价太大,也拦不住,回吧。对了,杨将军大军集结完毕了吗?”
周秣对皇甫郡王口中的“拦不住”三字,心生疑窦,什么样的人,两千余的大蛮精锐骑军拦不住,就算那人是化境巅峰,也未必能全身而退,怎么就是拦不住,那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对方是那传说中的神窍存在,周秣想到这里,赶紧驱散脑中愈想愈多的念头,不再深究下去,郡王已经说不用,他又何必自添烦忧。
听到皇甫中庸的问话,他答道:“将军集军三路,共计六万,不出三日,便能集结浩淼城边境,发起总攻。”
“那便回吧,不要因我耽误将军正事。”皇甫中庸说道。
周秣再次一拱手抱拳,掉转马头,策马扬鞭而去。
两千余的骑军队伍向南浩浩荡荡前行,百人队伍衔尾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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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处不知其名的山道上,李暮只感觉一个眨眼功夫,就被那虬髯客带至此处,他四下一看,盲猜此处距离那处荒原驿道,起码百里之遥。
他不禁抬头看向那个在前面不疾不徐前行的虬髯客,心中骇然。他快步跑到那人跟前,扭头看着面无表情的对方,满脸好奇之色地问道:“前辈应该是一位神窍存在吧?怪不得那姓秦的能够有恃无恐,闹的天翻地覆也不在乎。像前辈这样的无敌存在,不知道秦恒身边有多少?”
虬髯客忽然止步,看着李暮,淡淡道:“想死。”
李暮连忙摇头说“不敢”,再不敢多言,也藏起了内心的那点小心思,刚才对方看他那一眼,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头远古巨兽给盯上了,凡有丝毫表现异样,极有可能当场尸骨无存。
虬髯客继续前行,边走边道:“莫要忘了答应我家少爷什么?可别想着回到那座王爷府就万事无忧,说过的话也可以算了,你家可不是那座深宫大院,没有那个老怪物坐镇,我要去的话,来去自如。”
李暮毫不怀疑对方这番威胁的话,会在自己矢口否认答应秦恒的事情后实现,对方会去他家那座王爷府邸走一遭,与他谈谈心。遂他连忙说道:“不敢,不敢,答应的事,李暮一定会做到。”
虬髯客不再搭理他,快步而行,李暮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快步跟在那人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