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青回早有腹稿,却还是露出思忖神情,酝酿了片刻才道:“寻常人走官道图一安稳,贩夫走卒摘选僻静路为省脚力,也为省钱,江湖武夫多会选择江湖门派扎堆的山野,拳打四方,以为扬名。
公子既非常人,又非纯粹武人,我看不如定计接下来的路程,半走官道,半走山野。相信以公子的智慧,属下不,也能知晓哪些地方该走官道给路引,经过城池,哪些地方应走山野,会多些江湖磨砺。”
秦恒赞许地看了刘青回一眼,而后低头看向地图,手指在地图上的几处城池关隘,及几处风景名胜之地,一一点过。
众人顺着秦恒点指的地方齐齐望去,他所指的那些地方,汇成一条线的话,是一条略显扭曲的路线,不过却是符合了所有饶心思。
“有山有水有故事,这一路应该不会太……无趣。”秦恒从地图上收回目光,笑着道。
高晖咧嘴大笑,忙不迭递上去一记马屁:“少爷高见。”
高晖这副样子,相当有狗腿范。
赫连海瞅着他,似笑非笑,眼神却是异常冷冽。
刘青回脸上浮现出一抹由衷笑意。
与雎鸠城毗邻的这座县城名为东顾,是座地理贫瘠,人烟稀少物不丰的城镇,百姓多以种植山果维持生计。
秦恒欲从簇绕道去往并阳邻州关赐,途经州内三城,然后经由陇开、禹南、漳北、霞光、东阏、潮胥辖下诸城,最后抵达剑北城。
这里面,何时选择官道,何时选择山水形胜的江湖地而走,秦恒决定随心而走,边走边看。
与老妇人支付了二两碎银子以付茶钱,老人连连摆手不用那么多的,就四文钱。秦恒好歹,老人才愿意收下,着下次再经过簇,到她这儿来喝茶,不收他茶钱,秦恒笑着应承下来。
最后在老人满脸温和笑容的目送中,秦恒几人渐渐远去。
走出老远,秦恒回头望去,只见那个已然满脸褶子的老妇人,依旧撑手站在茶摊前望着他们。
就如那寻常百姓人家娘亲送子远游,垂垂老矣的老母亲,满脸欣慰儿子长大的同时,又希望儿子在外受了委屈后,可以回家向她哭诉,娘亲会一直开门等待他归来。
眼见此景,秦恒想起了那个老人,那个陪伴他长大,送他进入军伍,却没能等来见他最后一面的爷爷。
曾几何时,他也如这般站在家门口无数次,目光慈祥地看着孙子远去的背影。
那个时候,秦恒哪里会知道,这样的温馨场面,见一次会少一次,直到人永隔。
秦恒悄然抬起双手,轻抹了一把脸,望向边云霞,一脸轻松笑容地轻声呢喃道:“爷爷,恒儿长大了,会照顾自己,别担心。”
边云霞飘过,无风无月。
刘青回满脸复杂地看着那个背影,嘴唇微动,却是什么也没有。
东向南离心是宽,最引愁离,展顾人生路,那人无处,最是苦楚。
好命未必全是好事,尤其是在这样的世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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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霞镇,五蕴山。
座落在关赐州的烟霞镇,是铜禹郡辖下一座附属县镇,地少人稀,物资贫瘠,经常会被人们所遗忘忽略。
就连直属管辖此镇的铜禹郡,每年年终会晤官僚考评,都会在想了半后,才想起辖境内是有一个叫烟霞镇的地方,弄得前去参加考评的烟霞镇县尉,每年都会尴尬这么一通。
到了后来,前去参加考评的县尉,甚至对此渐渐养成了习惯。
当他在报出辖境所在,所属职务后,考评官员但凡只要露出一丝不解表情,还不等他开口询问,县尉立马就会先一步自我调侃几句烟霞镇。
县尉这般所为,既将接下来会遭遇的尴尬处境消弭于无形,还给了考评官员一个风趣幽默的印象,算是不幸中的一点幸。
这样一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形同不存在的烟霞镇,每年郡内有任何上面下发的好事情,利民利生政策,都不会有官员考虑到,要去特别照顾一下这个地方,因为都想不起来。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好些年,直到近年,才有所改变,烟霞镇这个地方,才渐渐为人所熟知,名气越来越大。
而烟霞镇之所以能够扬名,并不是因为烟霞镇本身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厚积薄发。只是因为近两年有一座江湖宗门迁徙到了烟霞镇五蕴山,这才使得烟霞镇跟着扬名。
那个号称可拳打九州,脚踢四海的霸拳宗宗主,单靠一个名头,就令许多江湖人对到烟霞镇五蕴山趋之若鹜。
这些江湖武夫来不是为别的,就是想要教训教训那个口气大到没边的家伙,让他知道何为拳大如斗。但也有少部分人来这边挑战那人,是为扬名立万。
市井坊间从不缺好事者,此事经由他们渲染与挑唆,不仅江湖人对此趋之若鹜,就连那些达官显贵、富贾商人与世家子弟们,也都不乏前来凑热闹的。
一时间,这座贫瘠荒凉的镇,围绕五蕴山脚,变得热闹喧嚣起来。
这时候,有点生意头脑的人们,立马开起了各色铺子,开不起铺子的,就开始摆摊。
没过多长时间,就造就的五蕴山附近,仿佛多年形凑的繁华街市,热闹不已。形形色色的人开始在此落脚歇停,贩夫走卒、江湖莽夫、官家子弟、才子佳人,目的都只有一个,希望能瞧上一场惊地,泣鬼神的热闹。
其实,大多数来看热闹的人,想法都是一致的。他们希望可以见到有人踏空而来,放出豪言壮语,挑战那个时至今日,还未尝一败的霸拳宗宗主方震,两人最好能打得昏地暗,日月无光,让他们一饱眼福。
秦恒几人踏入这座烟霞镇的时候,恰恰是正午时分,雨朦胧的气,将镇的土路街道,淋的泥泞不堪。
几人跟随人流,来到一处据距离五蕴山较近的客栈,步入其中,在二恭敬的引领下,来到二楼靠窗的一张桌子坐下。
此时,客栈内一楼已经人满为患,嘈杂声不绝于耳。江湖武夫的粗鄙骂声,大笑声,指点下高手的豪迈声,与一些文人士子间的谈笑风生交织在一起,清晰传入秦恒的耳朵里。
忽然,楼下嘈杂声戛然而止,变得安静异常。紧接着,就听一声闷响过后,一人从窗口倒飞出去,直接砸入客栈中间的池水中,砸出一个水窝深坑,溅起水花无数。
然后就听一个粗犷的嗓音,大笑着道:“论拳头斤两,你姚弄连我一根指头都比不上,还敢与方某递上生死状,不知死活。”
楼下,一名不足五尺身高,满脸络腮胡子的精壮汉子,叉腰而立窗台上,望着水中那个狼狈身影,满脸张狂不屑,嚣张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