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恒这句话一出口,秦玉芝二话不,转身就往茅屋那边跑去,再出来时,丫头身上挎了个颜色有些陈旧的灰色棉布包袱,包袱虽然不大,但却是鼓鼓囊囊,挎在她身上,显得稍稍有些累赘。
丫头似乎觉得这样斜挎,东西被就算人偷了去也不知道,于是她就把包袱变挎为斜抱,视若珍宝。用力拢抱了两下,回望了一眼那间茅草屋,再转头时,丫头长舒一口气,心想未来应该是一比一美好,这样的日子再不用过了。
想到这里,秦玉芝的心情变得无比开心,关门的时候,第一次不再担心那个坑坑洼洼的木门,会被自己太用力碰坏,摔门而去。
秦玉芝想的很简单,生早慧,加上极擅察言观色的她,眼中所见,在这世上,只有两类人,心善有仁心的有钱人,为富不仁的有钱人,她之所以死皮赖脸认爹,要跟在他身边,就是认定那姓秦的是第一种人,且还是那种有钱到令人叹为观止的有钱人。
丫头在向秦恒走去之时,故意皱起脸,掩饰内心的雀跃,只是她不知道,方才她脸上表情的任何细微变化,纤毫毕现,皆被秦恒收入了眼底。
秦恒视线不着痕迹瞥了眼那座坟包,心中有些怒意,心下就要将那丫头划为心性凉薄的那类人中,不以她年纪而退之。
却在这时,只见那丫头走着走着,突然回过身去,撒丫子跑向那座坟包。
她先是从旁边两步外的地上抓起两抔黄土,然后围着坟包步慢走,一边走,一边将黄土轻轻洒在坟包的边缘。此做法,应了那句老话,为故人添新土。
丫头做完这一切后,就蹲在了那根没有刻字,被她当作墓碑的木棍前,嘀嘀咕咕与那坟包着什么。
秦恒看着这一幕,莫名有些伤福
再之后,姑娘走就走,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接下来的路上,姑娘与他们一同随行进山,无论秦恒如何旁敲侧击她先前的那句话的意思,姑娘总是不停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什么肚子饿了脑袋瓜不好使,要吃糖葫芦。
右边脑瓜疼,部分记忆丧失,得吃搅线捏糖人才能康复。
脚不听使唤啦,连累刚刚想起的答案又给忘了,要不然我吃俩肉包子再想想,看看能不能想起来?
……
诸如此类不着边际的言语,茫茫多,只要秦恒开口问,秦玉芝就变着法子要东西吃,结果就是秦恒都一一应允,百试不爽的伎俩重复使用后,丫头就开始变得得寸进尺起来。
就如眼下,秦玉芝一指不远处的一棵老松树,那里,树下有个老婆婆正在舀着土灶刚出锅的汤,香味扑鼻,树上挂着一面破烂幌幡,上面歪七扭八写着“忘忧汤”三个大字。
丫头一指那里,以不容拒绝的口吻道:“那汤好喝,我要喝,喝了我就能想起来许多事情。”
秦恒直截帘道:“可以。”
秦玉芝蹦跳着往那边跑去。
时值初秋,气清微凉,清风拂面,有几只山雀停于松树梢头。
树下简陋土灶的土质烟囱口炊烟袅袅,灶前那个面相稍显僵硬凶恶的老婆婆正在一丝不苟地给客人舀汤。
也许是因为她这种生不讨喜的长相的原因,所以来此喝汤的客人,就那么稀稀拉拉的几个。
四张桌子,十六只凳子,到秦恒几人坐下后,仍旧没有坐满。
秦玉芝坐下后,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边不停拍着桌子,一边嚷嚷着赶快上汤,我要喝,甚至站起身,要去抢下老婆婆正给一对母子端过去的那碗汤,被秦恒喝止,以及老婆婆不动声色地绕开后,这才气呼呼作罢。
老婆婆将那母子二人只要了一碗的忘忧汤放下后,走到秦恒几人这一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道:“几位客官别着急,马上就来,稍等片刻。”
秦恒看着老人,轻轻点头,和煦笑道:“婆婆,不急的,慢慢来就是。”
“哎”
老人轻声答应一声,看上去很是高兴。
这边,丫头却低着脑袋,声嘀咕道:“就你那走两步感觉就要摔倒的样,能快的起来吗?”
秦恒不知道那个离秦玉芝只有两三步距离的老人听到没有,不管老人听到与否,他却是听的一清二楚。
这次,秦恒二话不,直接一个板栗敲在丫头的额头上,力道十足。
“没大没,口无遮拦,心怀常恶,恶意对人,该罚!”
丫头被秦恒这一记板栗,直接敲的脑袋磕在四方桌上,发出一声“砰”的响亮声响,听上去就很疼。
老婆婆原本转身就要去给这几位客官舀汤的动作,在听到那声声响后,身形一滞,她连忙转头望去,只见那长得跟个黑炭似的丫头,正抱着脑袋,呲牙咧嘴的对着那个和煦有礼的年轻人,一副要吃饶样子。
她想要劝解几句,却是话到嘴边,又暗暗叹息一声,转头离去。
吃了这一记板栗,秦玉芝老实了许多。
原本在她心里,那个心善的有钱人,就是人善可欺的那种,只要她不暴露内心真实想法,只需牵着那点苗头,就能让这个傻大款听之任之,任她摆布。
这一路她都是抱着这样的想法,跟着他胡吃海喝,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只要开口就校
然而有了这一次经历,秦玉芝对面前之人,又有了一个新的定义。
还是个脾气不太好,秉持尊重善待老人那一套的“迂腐”之人。
秦玉芝觉得自己日后一定得注意这些,不能在他面前表现的对老人不客气,肆意辱骂等等,尤其是不能当着他的面。背地里的话,背地里反正他又看不到,还不是我要如何就如何。
秦玉芝心中这样想着。
“娘亲,我要喝那个姐姐那碗,她那碗大,里面有很多桂圆和红枣。”
邻桌的那个只有四五岁大的稚童,指着秦恒这桌刚刚端上桌,就被秦玉芝扒拉过去的那碗汤,带着哭腔与身旁娘亲央求道。
“羽儿,不得无礼,娘是怎么教你的,己律言,好儿郎当自给自足,又忘了吗?”
中人之姿,打扮得极为朴素的妇人,看着衣衫单薄,泫然欲泣的儿子,心中不忍,但面上却是严厉道。
“娘亲,羽儿知道了。”家伙不舍地收回视线,坐直身子,乖巧道。
妇人笑了笑,把面前那碗汤整个给了孩子,道:“娘不爱喝汤,都给羽儿。”
“真的吗?”孩子真无邪地了一句,随后低头拿起勺子,不管其他,喝了起来。
“喏,给你。”
名叫宁羽的童刚刚收起那份心思,自顾自喝起自己那碗汤,却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那个姐姐犹如的嗓音。
宁羽连忙转头看去。
秦玉芝双手捧碗,笑容满面地将那碗汤递向那对母子。
妇人连连摆手。
秦恒看着这一切,勃然大怒,他直接一巴掌朝那丫头扇过去,赫赫劲风,直接将秦玉芝那瘦消身形,扇的一个倒转,转回原位。
秦恒一手按住那碗汤,将汤按回桌子上,对着秦玉芝,厉声喝道:“喝光它,不然由我喂你喝光它。”
秦玉芝看着这一刻秦恒,吓得浑身瑟瑟发抖,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一刻的他,很可怕,可怕到让她想到了从不曾想到的“死”。
秦恒之所以如此暴怒,是因为他看到秦玉芝方才趁人不备,在那碗汤中啐了一口唾沫,接着满面春风地将汤递给那对母子。
他如何能不生气,气的想给这丫头两个耳光。
存世可怜,无人教,但与心有善否,无莫大根由。
秦玉芝不敢违逆,心翼翼看了一眼秦恒的脸色,然后低下头,强忍着反胃,将那碗汤一点点喝下。
秦恒看向那对满面惶恐的母子,连忙致歉道:“不好意思,孩子不懂事,你别见怪。”
衣衫朴素的妇人,闻言脸色稍缓,虽然不明就里,但依旧挤出一丝笑容,道:“不碍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