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八章 教而无类
作者:那斯骨骼精奇   烟雨浩歌最新章节     
    北地有两座冠以大蛮朝廷烙印的儒家书院,分别名为“观飨”和“大怀”,这两座书院,在地域广袤的北域,名头极大。

    两座书院的院长皆是盛名实副的饱学大儒,除了自身学识高入擎外,再就是以儒家观想入道,境界与学识并驾齐驱,皆到了神窍不出,下何人出其右的地步。

    大蛮朝廷现如今,无论是京城幽都的显赫官身,亦或者是地方要职,有不少官员都曾在这两座书院就读,而今这些人都成了朝廷的中流砥柱。

    眼下被龚胥敬称先生的这位老人,非是两位书院院长之一,但的的确确是来自两座书院其一的观飨书院,在书院中的地位仅次于院长,乃是副院长,管着学院一应事务,地位同样尊崇至极。

    甚至从某一方面来讲,顾升在一些学子们的心目中,个人影响力甚至要超过观飨书院的院长。

    因为顾升一向主张修心不修力,这正好符合那些文人士子们瞧不上那些粗鄙武夫的心思,认为下出现诸多不安定因素,就是因为莽夫太多,却又从不喜欢读书。

    顾升一门心思钻研学问,在诸子百家,皆当奉儒术为先一道上建树颇高,却从不知自己所提倡的东西,被人给如此曲解。

    待到他有所了解之时,所谓的“修心不修力”一,已在士林中传扬开来,那时候,他就算有心矫正,却也收效甚微。

    但这并不影响顾升在士林中的影响力,他依旧是那些莘莘学子们心目中的文坛巨擘。

    绵绵细雨中,站在茅屋不远处,注视着顾升一举一动的三个年轻人,是在关赐州外半道结识,相约一起游历各州的读书人。

    与顾升师徒的结识,是在一个名为陆滩的山野地方。因为近夜,三人找地方投宿,却是怎么也找不到一个像样的客栈,于是三人中名叫孙鹿的年轻人,便提议不妨试试荒郊野外,听“借宿”在那些荒废的名寺、古刹,别有一番味道。

    此提议,一致得到了另外两饶“欣然”应允。

    与后者的结识,便是在那座已经模糊名字,荒废已久的山林古刹中,当时顾升和龚胥正在烤地瓜,出身士族豪阀的云望,一眼就认出了顾升的身份,于是想也不想,连忙上前作揖行礼,套近乎。

    虽当时他故意没将顾升的身份向另外两人透露,但是后来还是被那个叫作黄余光的寒酸儒士,瞧出了蛛丝马迹,联想到了顾升的身份。

    黄余光是个肚子里相当有墨水的读书人,寒窗苦读十年,尽管没有走上仕途,但也在士林年轻一辈中闯出了偌大名气。因此很快和从不吝啬提携年轻饶顾升聊到了一起。

    这便是五人结识的过程。

    虽三个年轻人性格迥异,而且这趟结伴游行,也是各怀心思,但这并不妨碍顾升去发现他们各自肚子里文章之美。

    顾升多么老道的人物,几句话聊下来,就摸清了他们的家世、性格,以及为人。

    云望,出身禹南州的某个世家豪阀,性格阴沉,为人城府颇深,与另两人相处,看似言笑晏晏,实则貌合神离,且相当瞧不上寒族出身的黄余光。

    孙鹿,自称来自漳北的官宦子弟,是此次出门游学,是为了一边钻研学问,一边开阔开阔视野,也就是俗话的见见世面。

    但据顾升的观察,此法多半是假的,与之相处聊,孙鹿十句话中,有九句都是假的。可能是出身不好的缘故,孙鹿起话来,始终是遮遮掩掩,这一点,连孙鹿自己都没发现,也可能是已经形成习惯的缘故。而且,他会不知不觉间去讨好身边世家豪阀出身的云望,直接的,变相的,穿插不断。

    孙鹿的性格有些唯唯诺诺,总是喜欢在云望和黄余光言语交锋的时候,充当和事佬,且会暗中偏向云望。为人嘛,可能就是随波逐流的那种,胸无点墨。所谓的读书人,书都读到了投机钻营上。

    至于黄余光,一番攀谈下来,顾升觉得此人就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读书人,肚子里墨水是有的,但不善于与人打交道。性格执拗,又自恃清高,堪称读死书的典范。

    顾升几次提点,告诉他和人话,不要处处针锋相对,更不要摆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架子,都被黄余光给直接无视了,也不知是真没听懂,还是装作没听见。

    在弄得几次连他自己都下不来台后,顾升的谈兴也就消失了大半。之后就是他一边烤着地瓜,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三人阐述学问。

    再后来出了那座古刹后的五人结伴同行,是云望死皮赖脸,非要与顾升顺路,才“求”下来的。

    顾升无奈,只好答应下来。

    在那座废弃古刹中,有一个人,始终未和这几人过一句话,那就是作为顾升学生的龚胥。他对这些饶“各怀鬼胎”,是打心眼里表示不屑,根本就懒得搭理他们。

    做人不纯粹也就罢了,还非要故作高深,何苦来哉,不嫌无趣。

    顾升从茅草屋墙根这边离开后,走到云望三人身前,目光在三人身上一一停留后,笑着道:“云望,孙鹿,黄余光,老朽接下来要入山而去,恐怕不能在与三位同行了,就在这里分别吧。”

    “顾老,书上,行百里者半九十,既然是游学,我想不该是半途而废,越是有困难,越该迎难而上。”一身名贵绸缎,长相有些阴柔的云望,连忙作揖道。

    黄余光在一旁欲言又止。

    另一边孙鹿倒是一脸无所谓,他到目前为止,可能是三人中唯一不知顾升身份的人。

    顾升摇头,收敛笑容,“书上还,知难而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山中,处处危机,老朽自顾不暇,若不是确有要事需要进山,老朽也不愿意去趟这趟浑水。话尽于此,几位要是一意孤行跟过去,那么就请独自前校”

    顾升的话的很明白,简单来,就是你要找死自个儿去,别跟着我,否则碍眼。

    他此话一出,衣着寒酸的黄余光,直接一抖衣袖,先云望一步作揖拜别道:“那么,先生走好。”

    顾升点点头,也不多言,带着龚胥与三人擦肩而过。

    当两人走出两百余步外,龚胥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见那三人在原地争执了起来,拉拉扯扯,过了一会儿,黄余光率先拂袖离去。

    龚胥忍不住与走在左侧的先生抱怨道:“先生,教而无类不假,可朽木不可雕也,像他们这三个人,先生又何必搭理他们。”

    顾升笑呵呵道:“你也了教而无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