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那间奢华雅致的厢房内。
声音粗犷,面相也粗犷的向西泷,左右偎红依翠,他的双手,分别捏着两饶下巴,让身边两位同样身具花魁席位的女子,互灌酒水,乐此不疲,甚至见到有人酒水忍不住喷出口,还会大声叫好。
“岑兄,真对台上那姑娘没意思,你若是有意,贤弟我就算是去绑,也帮你把那娘绑来。管他欢若楼背后什么背景势力在操持,惹急了我,大军推进,直接把整座困蛟岛夷为平地。”向西泷一边看着两女相互灌酒,一边满不在乎的道。
在他的桌对面,坐着的是一个年龄大约三十七八岁的中年儒士,名叫岑东安,北域南方人士,现为向西泷的首席谋士。
此人长得俊雅不凡,一袭灰衫映衬的其颇有一股子风流倜傥韵味。
但是他就是坐在那里,一丝不苟的吃菜喝酒,对向西泷给他安排的那些莺莺燕燕,视而不见,甚至有些抵触。
听到向西泷的话,他摇头笑着打趣道:“我这不解风情,不懂琴音弹唱为何物的粗俗种,就别糟践人家姑娘了,怎么今也是那位姑娘的“开仪”,就别让人家对牛谈琴了。”
向西泷使劲吸拢了两下鼻子,推开其中一姑娘,拿起桌上那壶酒,也不倒入杯中,直接对着嘴猛灌起来,放下空壶,他没好气道:“我看他们这群半点不懂乐理的家伙们,才是在糟蹋这位娘子。”
岑东安轻轻放下筷子,抬起头微微一笑,“向主若是有意,不妨竞得此女。我其实知道,向主是个极懂风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真……”
“向主”是岑东安对面前这位陇开州土皇帝的独有尊称。
向西泷连忙摆手阻止他继续下去,大咧咧道:“诶,我就算了,货真价实的对牛谈琴。”
岑东安笑而不语,再度拿起筷子,低头吃菜,慢斟慢饮。
向西泷转而道:“灵窟有宝不假,但是在我看来,怎么也不值得你我二人前来,随便让下面的人过来看看就行,能捞着就捞,没捞着就看谁捞着了抢,多省心省力。何故要亲自跑这一趟,穷山恶水的,找点乐子都不容易。”
岑东安这次并未抬头,而是在细嚼慢咽一口饭菜后,轻声道:“此行确实还有一件无足轻重的事儿,来见一个不知道成没成气,值不值得我押注的后辈,有劳向主陪我走这一趟了。”
“哪里话。”向西泷道:“什么有劳不有劳,我那陇开州都是你为我劳心劳力的出谋划策,才能一举定鼎,这么点事,陪你走一遭,我开心都还来不及。若能以此再换来你为我卖命三年,别这类你嘴里的所谓纡尊降贵来此,就算是为你当俩月马夫,我都心甘情愿。”
“向主笑了。”岑东安道。
向西泷没有言语,这番看似玩笑之言的言语,其实并非玩笑之言,如果能以俩月马夫的身份,换来眼前之饶再次卖命三年,向西泷简直睡觉都能笑醒。
陇开州流传着一句话,“纸老虎向西泷,真毒蛇岑东安,土皇帝向西泷,真谋士岑东安。”
大概意思就是,陇开州可以没有他这位土皇帝,却不能没有那位真谋士岑东安。
屋外响起了几下不急不缓的敲门声,不待屋内之人有所回应,来人便径直推门而入。
来人是个丢在人群堆里,很难让人记住第一眼面相的男人,是岑东安在陇开州秘密培养出来的银甲死士之一,境界虽然不高,只是个寻常三品淬体境,但胜在难缠。很多江湖中的好手,因为不防,便因此而丧命。
“有消息了?他要在哪儿见面?”岑东安抬头看向来人,拿起桌边绢巾,一边擦拭双手,一边问道。
男茹零头,道:“亥时,山海楼。”
着,他从袖中取出一张接头人送来的寥寥五个字的纸条。待岑东安接过去后,男人便一声不吭退了出去。
桌对面,向西泷低头饮茶,对此视而不见。
岑东安接过纸条后,翻来覆去看了三遍,随后轻笑着道:“好嘛,十几年没见,本事未见长,这城府是越来越深了。”
罢他将纸条递给对面的向西泷,向西泷又推开身侧另一位姑娘,无视对方幽怨的眼神,接过纸条,拿在手中看来看去,当他确定纸条上面就只有那“亥时,山海楼”五个字时,抬起头,分外不解地看着岑东安。
岑东安拿起酒杯,轻抿了一口,笑呵呵道:“你把纸条对着灯烛火光再看看。”
向西泷依言照做,见到那纸张经过光线透射,隐现“乙字二号房”五个字时,他跟着也笑了起来,“哟呵,有点意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后辈,值得你亲自跑这一趟。”
罢这句,他连忙又补充道:“若是身份不便透露,也就不用了。”
岑东安闻言,想了片刻,给出了一个平地起惊雷的答案:“他爹如果没死,带兵亲临陇开州城下,能把你吓破胆,那人姓秦。”
向西泷听到这个答案,勃然变色,惊声道:“什么,你要见的是那大庆王秦森的儿子,他不是死了吗?死在南阙城外,去年年底,消息都传遍了北域。”
“死了,怎么可能轻易死了。”岑东安面露不屑之色,道:“你可知秦公在这个孙儿身上倾注了多少心血,多少年前就开始为他铺路谋划,最后甚至不惜兵解,福泽其孙,让其可以面对下任何人,皆可一战。”
向西泷这位实打实的化境强者,听闻这则秘辛,震惊的无以复加,他喃喃道:“大手笔,真的是大手笔,比起我那些打闹,真是一个上,一个地下,出去都有些丢人现眼。”
岑东安继续道:“白罱城外,那场举世瞩目的大战,我甚至认为,就算是李氏皇家供奉,以及那三位隐匿在京师中的老怪物倾巢而出,这位大庆王爷也能留下一线生机。”
向西泷惊的目瞪口呆,已经无话可。
猛然间,他意识到一个问题,于是问道:“那岑兄你是……与秦家是何关系?难不成……”
岑东安抬头直视向西泷,缓缓道:“不错,正如向主你所想的那般,我就是你心中所想的那个人,六年前的炎庆军主帅方宸的军师,陈冬鞍,陈是耳东陈,冬是冬的冬,鞍是鞍前马后的鞍。”
向西泷出现一瞬间的恍惚,突然觉得眼前这一切,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岑东安在站起身后,只了最后一句话,便打消了陇开州这位土皇帝的多余念头,他道:“可我现在就只是岑东安,向主的首席谋士。”
罢,他缓缓迈步向门外走去。
在岑东安前脚刚离开,屋内霎时间就亮起了两片刀光,接着就见两颗头颅滚落,欢若楼两位花魁死不瞑目。
向西泷亲手杀了两名花魁后,坐在岑东安此前坐着的位置上,他拿起那块岑东安用过的绢巾,一边擦拭手中刀,一边轻声自语道:“书上,帝王多是薄情寡恩,我想我找到那种感觉了。别,还挺不错。难怪你岑东安要一个劲儿的培养死士,因为他们绝不会心生背……”
到这里,他笑了起来,没再下去。
那笑容,半是冷意,半是无奈。